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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解释一下

网友发布 2022-09-07 12:34 · 头闻号竞价入门

多少中国人有过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有过金戈铁马、封狼居胥的梦想?有过山河破碎、华夏沉沦的痛惜?如果是你,被无情地抛进了明末清初那段历史漩涡之中,你会作何选择?凭借着后世的认识,能够解万民于倒悬、扶大明于将倾,引领华夏再创辉煌吗?前路坎坷,有成功,有挫折;有厮杀,有政斗;有中原逐鹿,有塞外决胜,有雄狮过江,有大洋争雄;有浓情蜜意、有抱憾终生……

第10章篝火晚会

在山路之上行进了约十里后,众人上了官道,依旧没有见到几个行人,看来因为兵匪过境,商旅行人早已躲得远远的了。众人仔细观察,发现了许多大队人马向东而去的迹象,这一切都表明伏二狗他们的侦察是卓有成效的。

王彧刻意让一行人放慢速度,一是每辆马车载重量较大速度上不去,二是因为己方只有四十人,还带着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旦与众匪或者官兵遭遇,后果将不堪设想。这年头官兵与土匪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左灿的有蓬马车在队伍中间,布帘低垂着,福伯坐在车左前侧,熟练地驾驶着马车避开大的坑洼之处,以避免大的颠簸。左灿倚靠着软垫,脑海里万千思绪交织在一起,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便经历了这么多、见识了这么多、交谈了这么多、思索了这么多,让她如何能够招架得住?左灿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秋香,让她再看看外面的情况,走到哪里了。秋香嘟着嘴摇晃这左灿的手臂道:“小姐~你都让我看了很多遍了,再说看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嘛……”

“让你看你就看。”左灿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有懊恼更有娇羞,秋香嘻嘻笑道:“好~小姐,那我就再看看。”

秋香掀开布帘,扭头对左灿道:“小姐,王公子好奇怪哟,有马车不坐,非要和大伙一起走路,还背着个什么背包,小姐,你快看,像不像个乌龟壳,嘻嘻……”

“不要胡说。”左灿轻捶了秋香一下,秋香嘻嘻笑着,吐了吐小舌头,转头悄悄地问福伯:“福伯,他们腿上绑的是什么呀?”

福伯轻甩了一下马鞭道:“听说那叫绑腿,王公子说绑上之后,走长路不累。”

左灿听着二人的谈话,透过秋香掀开的布帘的缝隙,看着走在前面不远处的王彧背着背包,儒衫前摆提了起来掖在腰间,一把柳叶刀系在左腰,正并肩和一个浓眉大汉有说有笑地走着,心中满是好奇: “还真是怪呢,天底下这样的读书人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傍晚时分,众人看到路边一里处树林边有座一个小村庄,王朗说道:“公子,这里叫栾家庄。天快黑了,离前面的村子还有一段路程,不如今夜在此歇息如何?”

栾家庄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王彧点点头,吩咐左右去村中问问情况。没想到家家都是紧闭院门,冯三站在一处较大的院落前,正因吃了闭门羹而心中气恼,抬脚就要踹门,王彧一把拉着他,朗声向院内道:“在下登州举子王彧,携家丁返乡,不想惊扰了贵庄。请打开院门,我等只想讨碗水喝。”

过了一会,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位白发老丈探出头来,见王彧虽然和和气气,但穿着打扮透着些古怪,马上缩回头就欲关门,却听得轻柔悦耳的声音从王彧身后传来:“老丈且慢,小女子有礼了,我等路过贵庄,还请老丈行个方便。”

原来左灿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车,走到了王彧身侧,正侧着头满是笑意地看着王彧,嘴角微翘带着些许俏皮和得意。

老丈这才放心下来,打开院门道:“原来是举人老爷和夫人,小老儿失礼了。”

左灿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一言不敢接腔,王彧微微一笑道:“敢问老丈,现在时辰尚早,村中为何家家院门紧闭?”

“公子有所不知,晌午间,一队匪寇从官道上经过,吓得大伙全都躲避家中,好在匪寇匆匆忙忙的,没有抢多少。谁曾想,一个时辰不到,一队官兵追着匪寇路过,来到我们村又抢又夺,抢走了许多粮食和鸡鸭,哎,真不知这春荒该怎么过啊……”说着,老丈招呼众人进了院落。

待众人饮了些水后,王彧与王朗等人略作商量,便对白发老丈说道:“有劳老丈将村中之人集合起来,我等带着些粮食,想分一些给乡亲们,也好帮着大家伙渡过春荒。”

“这如何使得?”老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王彧再三解释下,方才将信将疑地去召集村中众人。王彧听到队伍中有些牢骚,没有做什么解释,与众人来到村庄中间的晒场上,吩咐众人给每家分一石粮食。

随后,王彧谢绝了村中的盛情邀请,带领队伍穿过小树林来到一条小溪旁的空旷地上,安排好警戒和侦察之后,众人开始拾柴生火埋锅造饭,忙碌起来。不一会,肉香饭香便弥散开来,将众人吸引到溪边的几处篝火旁。野营虽然简陋,但伙食还不错,有山寨带来的肉食,有白面烙饼,有溪边挖的不知名的野菜,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左灿和秋香虽平时锦衣玉食,但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也揪着烙饼小口慢慢吃着。

王彧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拍拍手朗声说道:“今日大伙对把粮食分给栾家庄之事,还是有些不理解吧?”

冯三正欲将一大块肉食塞进嘴中,停下来嘿嘿笑道:“公子的吩咐,兄弟们没有怨言。只是又不是我们抢了那个村,凭什么由我们来赔偿?”

“有三个理由,”王彧站起身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其一,匪寇和官兵离我们很近,我们携带大批粮草行动不便,一旦与之遭遇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粮草只会便宜了匪寇或官兵,所以分些给村民,可以轻装上阵。”

王朗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有道理,今天行进之中,由于马车负重过大,行动确实有些缓慢了。”

“其二,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等见村中老幼无辜遭劫,即便不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或父老乡亲,又怎能无动于衷?每户一石粮食,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可以帮助一家人渡过春荒,说不定还能救几条命。一石粮食挽救几条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其三,三大纪律第二条是什么?对,‘善待百姓如父母’,百姓遇难,咱们必须尽最大努力来扶危济困。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可知善待百姓都有哪些好处?”

众人已慢慢围了过来或坐或站,七嘴八舌地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可以积阴德……”

“善待百姓心里舒坦……”

“百姓会对咱们心存感激嘛。”

“大家说的都对,”王彧环视众人一圈,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大家忽视了,就是善待百姓,能让我们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王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战场上如何做到知己知彼?广布斥候多方打探而已。如果百姓避我等如瘟疫、恨我等如寇仇,我等如何打探得来有用的消息?而今日我们把粮食分给了村民,则百姓待我等如子弟,主动提供今日匪寇和官兵的消息,这样一来,才能使侦察工作事半功倍,使我等如鱼得水、耳聪目明,何愁不能无往而不利呢?”

“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不管是今日这几十人,还是日后百人千人万人,与我大明万万百姓而言,不过是沧海中之一粟、浩洋中之一扁舟便了,战力再强兵锋虽利,但如果没了百姓的信任和支持,覆灭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啊。”

众人中包括王朗、王守明在内的读了圣贤书的人默默点头,王彧趁热打铁道:“今日,我请大伙思考这样三个问题:一,我是谁;二,我从哪里来;三,我要到哪里去。”

冯三疑惑地问道,“公子,这个不难回答啊,我是冯三,从青山寨来,到公子带我们去的地方。”

众人哄堂大笑,王彧也笑着说道:“冯三兄弟回答的没有错,但要从一辈子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拿你冯三而言,你从哪里来?你原本即墨县一本分农户,自小与王朗兄弟交好,因不忿王朗家遭不幸,援手杀了劣绅,无奈之下上了青山寨,可是如此?”

王彧接着说道:“这还不是全部,冯三兄弟家中本来小康,但因母亲重病受乡中土豪劣绅高利贷盘剥,家中薄田不几年都为他人所有。众位兄弟还有多少人与冯三遭遇相似?”

看着一半多弟兄举起手来,大明立国近三百年,朝堂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乡野间士族豪绅纵横,小民的生活空间被挤压得几乎消失,王彧心情沉重地接着说道:“这就是冯三兄弟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大部分弟兄们从哪里来的!”

“明白了‘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大伙还会质疑为何要善待百姓吗?咱们每一个人,都是从百姓中而来,所以百姓是咱们的根本,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大家都不要忘了这个根、不能忘了这个本。如今,我大明百姓上有朝廷赋税徭役、练饷加派逐年增加,中有贪官污吏上下其手,下有土豪劣绅巧取豪夺。兄弟们,咱们是要做占山为王横行乡里的匪寇,还是要做那遇敌即溃、只知劫掠百姓的官兵?”

“都不是!”王彧斩钉截铁地挥动右臂,慨声道:“我等要做上报朝廷、下安黎民的堂堂正正的大明英豪!这,就是我等要往哪里去的问题!”

“因此,我们是谁?我们是百姓中的一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从百姓中来;我们要往哪里去?我们要为百姓安居乐业的朗朗乾坤而努力奋斗。我请各位兄弟认真思考这三个问题。如此,咱们才能众志成城、无往而不胜。”

第11章兵溃如寇

夜渐渐深了,众人打开背包,绕着火堆把棉被铺开做成睡袋状,挤在一起相继入睡。王彧、王朗和王守明三人绕着营地巡视了一圈,不时为众人掖掖被角或是叮嘱大家要注意保暖。篝火旁左灿主仆三人还在默默地坐着,秋香早已难敌困意,靠在左灿身旁,小脑瓜如小鸡啄米般一顿一顿的。王彧回到原位坐下,笑着对左灿道:“这荒郊野岭的,左小姐不习惯吧。”

“倒也不是……小女子正在思索公子方才的三个问题……”

“夜深了,左小姐不如早些歇息……”

“公子……”左灿似乎没有听到王彧的话,轻声问道:“公子觉得小女子该往哪里去呢?”

“这……”

“小女子知道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相夫教子,但听了公子的话,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

王彧不知道该跟左灿说些什么,后世的男女平等观念在这个时代太超前了,况且这两天给她讲的新道理已经够多,如果再给她灌输更多,恐怕会使她思绪更乱,只能说道:“小姐冰雪聪明,总能找到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必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嗯,公子金玉良言,小女子记下了。”

左灿轻轻地福了一礼,带着秋香回马车中歇息去了。篝火旁王朗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叹道:“左小姐说得很对,公子这些日子里讲的话,都是金玉良言,王朗受益匪浅。能够看出公子是个做大事的人,王彧今后一定倾心追随、至死不渝!”

“多谢王兄厚爱,”王彧用力拍了拍王朗的肩膀道:“只要我等兄弟齐心协力,必能成就一番事业。还有,我想再定一条军规,今后但凡是行军打仗,必须像今晚这样官兵平等,同吃同住,王兄以为如何?”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听公子的。” 二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刚才巡营时众人感动的神情早已落到二人眼中,二人知道仅仅因为这一个细节,已经使很多弟兄们对王彧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了。

次日清晨,众人醒来后忙活着生火做饭、整理行装,不到半个时辰,伏二狗急速奔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公子,大事不好。昨晚官军在大沽河附近的一个村庄里歇息,由于军机败坏、疏于防范,今天凌晨被匪寇杀了个回马枪,官兵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大沽河离我们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们在村子东边数里处碰到几十名溃兵正在歇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我见事情紧急,派了别人去大沽河核实,自己赶回来向公子汇报。”

“那离我们也不远了。让大家马上收拾停当,做好戒备工作。”王彧接着对伏二狗道:“二狗兄弟先喝口水,说说溃兵的具体情况。”

根据伏二狗的汇报,溃兵的情况基本上摸清了,一共五十人左右,不到十匹马,几张硬弓,刀枪铠甲也不齐全,三百人的队伍只剩下这点家底,可以说是败了个彻彻底底。

“我听他们密谋,似有屠杀栾家庄之意,但我们不敢靠近,听得不是很真切。”

王彧和王朗、王守明对视一眼,溃兵不如寇,弄不好大伙也难以幸免。这些溃军杀敌不行,但对付老百姓绰绰有余,而青山寨下来的众人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弄不好会吃大亏。

正在这时,另外一个侦察兵飞奔而来:“公子,那股溃兵借口栾家庄勾结乱匪,已经杀进村子了!”

“马上集合!”王彧大声命令,众人行动迅速整齐列好,王彧与王朗和王守明交换了一下意见,跳上一架马车,朗声道:“今日凌晨官军被匪寇偷袭,大败而逃,如今五十几名溃兵冲进栾家庄意欲屠村。众位弟兄,咱们是自己逃命还是前去救援?”

众人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议论纷纷,王朗抱拳道:“公子昨晚还在讲大伙要‘善待百姓如父母’,我们必须去救栾家庄的村民,只顾着自己的性命,逃了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朗兄长所言极是,路见不平尚须拔刀相助,更何况咱们有志于保境安民呢?”王守明紧跟着站出来振臂高呼。

众人纷纷大声称是,王彧满意地点头说道:“好,各位弟兄果然侠肝义胆。这是第一次实战,大伙切记‘服从命令听指挥’,号令一出,大伙必须勇猛向前,不得后退半步,明白了吗?”

“明白!”

王彧当即安排福伯驾着马车带着左灿和秋香躲进小溪对面的树林中,嘱咐三人一旦情况紧急马上逃离,然后带着众人潜入树林向栾家庄摸去。

栾家庄离昨晚的宿营地不到二里,众人很快来到树林边缘,这时天还未大亮,只见一条黑影从村中悄悄溜出,飞快地向树林奔来。王朗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摁住后带到王彧面前,正是昨天见过的村中的猎户栾大牛。栾大牛一见王彧扑通跪倒,焦急地恳求道:“公子,快救救满村的父老吧!”

“别急,先说说村中的情况。”王彧拉扶他起来,原来溃兵挨家挨户搜出了昨天每户分得的一石粮食,然后把村民赶到村子中间的晒场,声称村民们通匪,欲将阖村百姓屠杀干净。王彧当即带着众人借着几间茅草房的掩护,摸到村子边上,将晒场中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千户,切不可如此!这个村子与今早的事情毫无瓜葛。”只见一个二十几岁魁梧汉子手提单刀,焦急地对一个骑在马上盔甲散乱却又趾高气昂的白胖军官说道。

“毫无瓜葛?那这每家每户的一石粮食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他们与匪寇勾结,带领匪寇偷袭我等,才使我等遭遇惨败。”白胖军官大剌剌地说道。

“将军,冤枉啊将军,这粮食是昨日一位举人老爷送给我们的。”

“举人老爷,我看你是喝了迷魂汤了吧!还等什么,把这些匪徒都砍了,回去后咱们每人都有斩获和功劳!”

“且慢!千户你这是杀良冒功,是要掉脑袋的。”那个魁梧汉子拉住白胖军官的缰绳,坚持不让他屠杀村民。看得出来,溃兵分为两拨,一拨以白胖军官为首,有十几个人,都是盔甲散乱,有几人手中竟然连兵器都没有,另一拨以魁梧汉子为首,个个顶盔掼甲手握单刀。

“看盔甲,那汉子应该是个百户。”王朗悄声解释道,王彧点了点头,与王朗和王守明耳语一番,只见王朗带领一班二班向左边潜去,王守明带领三班向右边潜去。

“掉脑袋?我看你才要掉脑袋!”白胖军官阴恻恻地说道:“要不是你临阵脱逃,今晨我等怎会落败?回去后我定让指挥使拿下你,军法从事!”

“你、你!杨胖子,是你疏于防备,才遭匪寇偷袭致使我军大败,”魁梧汉子指着身后的三十几名官兵忿声道:“你看看兄弟们哪一个不是拼死厮杀出来的?要不是我们,你能逃得出来吗?”

“大胆!你竟敢顶撞上官!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哈哈,杨胖子你有这本事吗?!”

白胖军官脸色铁青,对手下喝道:“还等什么,砍了这些匪寇,回去后重重有赏!”

王彧见王朗和王守明还未进入战位,不敢轻举妄动,只见白胖军官的几个手下已冲进人群,砍了几名村民。栾大牛满眼冒火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出了出去,王彧右手压了压,示意身边的几人继续埋伏,白胖军官见栾大牛只是一个人,哈哈大笑道:“又来一个送首级的,给我上!”

王彧焦急地看着王朗和王守明率部接近埋伏地点,右手猛地一挥,只见四只利箭呼啸而出,于此同时,王朗率两个班迅速从房后冲出去,砍倒那几个出手的官兵,将剩下的十几人围了起来,王守明带着一个班迅速穿插到两拨官兵中间。

王彧也一跃而出,大声喊道:“登州举子王彧在此,只诛首恶!只诛首恶,余者不问。”

白胖军官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四只利箭眨眼间便到,一只正中面门,一只射中前胸,登时扑通一声跌倒在马下。伏二狗等四人紧随王彧身后,再次弯弓搭箭对准了那名魁梧的汉子。

王彧来到晒场中间之时,战斗已经结束。白胖军官的手下都是些拍马溜须之徒,甲胄兵刃不齐,又被突袭,在一班二班的三三四搏杀阵围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魁梧汉子和手下众人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正犹豫间听到王彧的喊声,又见四把硬弓对准了自己,便明智地选择了结阵自保。

王彧松了一口气,拱手对魁梧汉子大声说道:“我乃登州举子王彧,见这白胖军官意图杀良冒功,所以不得已而出手为民除害,与将军和手下无关,请将军明鉴。”

那魁梧汉子定睛一看,见对方也不过是三四十人,真要是打起来,己方应该不会落了下风,于是高声喝道:“你擅杀我鳌山卫官兵,我劝你们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随我回鳌山卫等待处置。”

第12章巡抚成饵

王彧见王朗和王守明带着众人围了过来,与魁梧汉子及手下怒目对视,哈哈一笑命令众人放下兵器,不紧不慢地对魁梧汉子道:“我们可以随你去鳌山卫,但将军以为将我们交给上官,你和弟兄们便会安然无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试想,带我们回鳌山卫,将军怎样向上官解释?”王彧胸有成竹地接着说道:“莫非要如实汇报,说这白胖千户杀良冒功,被我等斩杀,而你们却在作壁上观?我有功名在身,你鳌山卫也奈何我不得,更何况有栾家庄的村民为证,可保安然无恙。但将军和你的手下呢?这白胖千户必是你们上官面前的红人,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能讨得了好吗?”

“你!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等,回去领功请赏?”

“不怕,因为你不会,否则你方才就不会和这白胖千户争执了。”

王朗和王守明大声应道:“是啊,兄弟你是条好汉,我们看得很清楚,你一直在尽力搭救这些村民。还有,即使杀了我等,也消不了你那上官的怒火吧……”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就此别过了”魁梧汉子想了想,苍凉地大声笑道,转身就欲带着手下离开。

王彧连忙大声道:“且慢,敢问将军意欲去往何方?”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

“难道将军不为手下的弟兄们着想吗?”

“你!!!我把弟兄们安全带回鳌山卫,如何不是为弟兄们着想?”

“回到鳌山卫,将军想过你和弟兄们将受到什么惩罚吗?”

“惩罚?我和弟兄们寝不解甲,遇匪寇袭击后,仍能保护着千户全身而退,难道不是功劳吗?”

“当然是功劳,但在卫指挥使和千户大人们的眼中可就未必了,”王彧不想看着这三十几个有正义感的军人回去受到不公正待遇,甚至丢了性命,沉声说道:“你们三百人的队伍遇袭几乎全军覆灭,只有你们弟兄们全身而退,这千户等人也丢了性命,这场败仗该谁负责呢?总不可能是大人们吧!你们回去不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这……”魁梧汉子和手下心中一惊,不由得担忧起来。

“其实刚才这个白胖千户已经说的很明白,他要拿这村中人冒充匪寇以换取功劳,同时以临阵脱逃之名把战败的责任推给你们兄弟。”王彧看着他们慢慢放下武器,接着说道:“如今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跟着我们追击匪寇,找准机会打败他们。”

“打败匪寇?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匪寇足有将近两千人,现在又得了很多马匹和兵甲,岂是咱们这几十人所能够击败的?”

“请问将军还有其他选择吗?”王彧微笑着问道:“况且匪寇可以偷袭你们,我们为何不能伺机偷袭他们呢?”

“是啊,兄弟,你这样回到鳌山卫,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王朗扔掉手中的单刀,走上前搂住魁梧汉子的肩膀道:“牢狱之灾是轻的,弄不好连脑袋也保不住,还连累了你手下的弟兄们。不如留下来跟随我家公子,你放心,我家公子足智多谋,定能带着大家杀敌立功的。”

村中人已经将几位被害村民草草安葬,王彧看着悲悲切切地上前来感谢救命之恩的村民,不禁感慨万千,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已经跨过了“站起来”和“富起来”、正在经历“强起来”阶段的中国,大家恐怕已经对“安宁”二字视为与生俱来的权利,但在这明朝末年的乱世之中,王彧方才深切地感受到“国泰民安”的价值和意义,国家不安定繁荣,小民们随时可以突遭横祸、性命不保,妄谈其他的都是毫无意义的。

左灿主仆三人也已来到村庄,“杀良冒功”之事对她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震惊之余,也顾不上千金小姐的身份,便带着秋香帮着忙前忙后。那十几具鳌山卫匪兵的尸体也被草草掩埋在村旁新挖的一个大坑中,王彧的队伍还在草创阶段,况且接下来还有很多恶战,王朗等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他们身上有价值的东西。

王彧则在晒场一角,听那名魁梧的汉子介绍了这几日的情况。

“曾兄方才说,你们三百人本来想护送新任登莱巡抚赴任?”魁梧汉子叫曾绍山,是浮山前所的一名试百户。浮山前所位于即墨县之南,也就是后世青岛市的主城区,所城早就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浮山所”的地名,青岛地铁二号线便有此一站。

曾绍山点头道:“正是。我们指挥使意欲巴结新任巡抚,所以派我等带上最精良的装备,本来想在平度州迎接新任巡抚后,专程护送至登州府。但卫所官兵久未训练,所以行动迟缓,等我们到了平度才知巡抚大人已经赶赴莱阳去了。随后我们便碰到匪寇偷袭平度未果,那个杨胖子觉得如能击溃匪寇、保护巡抚大人,定是件天大的功劳,于是带领弟兄们紧追不舍。但是他轻敌大意,今日凌晨中了匪寇的奸计,以至于一败涂地。”

“新任登莱巡抚?”王彧依稀记得登莱巡抚是明年也就是崇祯九年才换人的,莫非历史进程上,出现偏差了?“曾兄可知新任巡抚是何人?”

“是原山东右布政使杨文岳杨大人。”

“杨文岳?”杨文岳做过山东右布政使吗?王彧有些拿不准,不过十七世纪这个自己的头脑中有些模糊的片段,似乎跟乡试有关。

“正是杨大人。”曾绍山答道。

“公子,这位杨大人还是你的座师呢,”王守明提醒王彧道:“崇祯六年的秋闺,杨大人得皇上钦点来山东任主考官,公子中举后还去投了门生刺。”

“对,想起来了,杨大人正是在下的座师。”王彧兴奋不已,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明代读书人以科举论出身论门第,科举考试竞争也是空前激烈,所以主考官便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成了考生和地方士绅争相巴结的对象。

而座师和门生制,也在明朝逐渐成为了官场的惯例。做为主考官员,虽说是奉帝王之命为国选材,本应公事公办,但那些被录取的考生,自然会对录取他的考官感恩戴德,故尊其为“座主”,而自称“门生”。

科举考试放榜后,门生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座主投“门生刺”,通过拜谒和贽见座主,以确认座主和门生的关系。座师和学生的关系对各自的仕途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因为师生关系差不多就是朝堂上的裙带关系。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座师是门生的后台背景和人脉,而门生又是座师的亲信心腹和干将,因此形成了座师与门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现在,杨文岳成了新任的登莱一把手,有了这一层师生关系在,王彧就有希望早日在登莱打开局面,王朗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同样非常兴奋。就连曾绍山心中也暗自庆幸,本来以为王彧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举人而已,没想到竟是新任巡抚大人的门生,不由得对王彧有些刮目相看了。

王彧的兴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杨文岳在虽然没有孙承宗、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那么大的名气,却也不是一个庸才。杨文岳是四川南充人士,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天启五年擢兵科给事中,崇祯二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任湖广、广西按察使,并于崇祯九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崇祯十二年擢兵部右侍郎,替代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专事剿灭民乱。

由此看来,杨文岳仕途上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崇祯十四年,杨文岳在对阵李自成时,取得了三战三捷的战绩,斩杀一条龙、一只龙等贼首。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杨文岳还是位忠贞之士,崇祯十五年,杨文岳因李自成势大而兵败被俘,宁死不降,最后被李自成以大炮轰击而壮烈殉国。

在王彧原先的计划中,是在今年打下一些基础,等杨文岳明年上任登莱巡抚后,再想办法投靠到他的门下,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需要做出调整了。

曾绍山接着介绍了今早的情况,王彧和王朗对视一眼,心中皆对大当家徐虎有了更大的戒备之心,以不到两千乌合之众的匪寇,竟有胆略偷袭装备精良的官军,并能取得全胜,大当家还真是个人物啊。

“你可知那匪寇往何方而去?”

“不知,我等奋力厮杀才逃出重围,无暇顾及匪寇的去向。”

王彧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只好等有了侦察结果之后,再做决定了。”

很快伏二狗便侦察归来,带来了匪寇的消息。此次缴获了十几匹战马,使得情报传递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原来今晨偷袭成功后,匪寇从俘虏处得知新任登莱巡抚就在莱阳城内、且城内兵力薄弱。而匪寇们获得大量兵器和粮草,从而实力和信心大增,竟然打起了莱阳城和新任巡抚的主意。

“看来,匪寇胃口不小啊,竟然想抓条大鱼……”

第13章桑园结义

经过简单商议,王彧决定今日渡过大沽河,在河东岸隐蔽处安营扎寨,密切监视匪寇的动向,再伺机而动。用过午饭后,众人迅速集结,辞别千恩万谢的村民便匆匆上路向东进发。

得到了曾绍山一干弟兄们加盟,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使王彧一方的实力大增。在人员上,曾绍山等人都是浮山前所的世袭军户,虽说战斗力与卫所制鼎盛时期没法比,但毕竟是职业军人,再加上曾绍山平日里对他们要求较为严格,基本军事素养和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身上有着较大的兵痞气。

在物资上,王彧得了八匹战马,六把强弓,盔甲一共四十八套,使人意外的是竟然还有十只火铳。王彧边行军边拿起一只掂在手中,估计有八斤左右,长约一米三四,口径约十二三毫米,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些都是燧发枪。

“曾兄弟,刚才对峙之时为何未见你们手持火铳?”

“公子有所不知,这火铳装填繁琐,杀敌距离较近,又有炸膛的风险,所以弟兄们不愿使用。”

“此火铳从何而来?”

“前年有几个广东海商从南方带回两只火铳,被我买来一只,请浮山所内兄弟仿造了几只,都在这里了!”

“有机会我倒想见见这位兄弟。”

“那还不简单?他就在军中,我让他过来拜见公子。”

不多时,曾绍山带着一个叫黄志勇的精壮汉子过来拜见,黄志勇原为卫所匠户,卫所制逐渐崩塌后,卫所内的世袭军户和匠户逐渐沦为上官的奴仆,其中以匠户为甚。曾绍山看着他家贫苦,将他收到手下转为军户,期待这能够通过杀敌立功来改变命运。

“这些火铳射程是多少?”

“四十步,再远就没有准头了。”一步大约是一点五米,也就是说有效杀伤射程是六十米,这个射程已经非常不错了。

王彧没想到曾绍山队伍之中竟然有能够打造燧发枪的匠户,继续饶有兴趣地问道:“志勇兄弟,你是如何打造铳管的?”

“小人用热铁裹着筷子粗的冷铁条,慢慢捶打锻合之后抽掉铁条,然后再慢慢钻膛。”

这是这个时代通行的枪管制造方法,王彧点点头道:“说说炸膛的情况。”

“可能是所用铁料不纯的缘故,有几只火铳在训练时炸了膛,伤到了几位弟兄,此后弟兄们就不愿意使用火铳了。不过公子放心,这几只小的都做过多次测试,绝对不会炸膛的。”

王彧接着问道:“你们是怎样装火药的?”

“就是弟兄们将火药装进铳管,用细杆捣实,然后再将铅弹装进去……”

“嗯,你回想一下,那些炸膛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是装药过多造成的?”

“呃……公子这样一说,小人觉得很有可能……”

说话间,众人渡过大沽河,然后在王朗的率领下沿河向东北北走了七八里,来到一处小村庄,此处远离官道,林木茂密,两条小溪绕村而过,也没有匪寇来过的迹象。王朗早些年来过这一带,向众人说了周边的情况,王彧让众人在溪边的桑林旁安营扎寨,并派人知会村里免得引起村民恐慌。

安置妥当见天色尚早,王彧命众人开始操练,曾绍山也对上午的战斗印象深刻,便与王朗、王守明等人讨论了一番,安排浮山所的官兵与青山寨下来的众人对练起来。

王彧则把黄志勇和铁匠彭盛叫来,琢磨起火铳来。黄志勇见王彧如此重视火铳,心下大喜,将火铳的制造和使用等细节倾囊相告。

彭盛拿起火铳用小锤子对着铳管轻轻地敲敲打打,点点头说道:“这几只火铳制作精良,铁料也没问题,可以放心使用。”

王彧拿着圆圆的铅弹,回想后世关于枪的记忆,眼下虽然没有条件进行大规模的改进,但可以从子弹上面做做文章:“彭盛兄弟,能不能把这铅弹熔了重新打造?”

“公子,这个简单。打铁的家伙什我都带着呢,一路上可没少被兄弟们奚落。”

“彭盛兄弟随身不忘打铁的东西,这是好事。如果能按我的要求打造出新的铅弹,我给你计上一功!”说完,王彧捡起一根树枝,用匕首削成一枚颇似后世的锥形子弹,不同的是子弹上有螺旋凹纹,射出后能够给予子弹一定的旋转,虽然不如线膛枪和米涅弹,但也能增强稳定性、增加威力和射程。

王彧吩咐彭盛做个铁模,以便浇铸弹头,随后叫黄志勇把火药搬来,发现火药曾经受过潮,烘干后都板结了。于是吩咐黄志勇去找块平整的石头,用干木棍将火药细细碾碎。

左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小丫头秋香却大呼小叫地跑过来,口中脆声道:“小姐,小姐,快来看呀,他们在比武,可好看了。”

王彧见左灿微微皱眉,轻声说道:“不如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左小姐以为如何?”

在众人围成的圈子中间,只见王守明正与曾绍山打得难解难分,王朗哈哈大笑道:“让我来会会绍山兄弟!”

说着不由分说跳进战团,将王守明替了下来,很快曾绍山便落了下风,逐渐露出了败像。曾绍山纵身向后一跃,抱拳道:“还是王兄拳脚厉害,在下佩服。”

王朗哈哈大笑道:“绍山兄弟先与守明老弟对打半晌,我是沾了体力的光了。”

王守明拍着曾绍山的肩膀说道:“绍山兄输得不冤,王兄可是大名鼎鼎的即墨王朗,又有自创的螳螂拳,咱们兄弟岂是他的对手?”

“原来是名满武林的即墨王朗,绍山对王兄早已仰慕已久,今日方才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说着话,曾绍山单膝跪地,抱拳道:“愿拜王兄为师,望王兄不要推辞。”

“哈哈,绍山兄弟请起,这样不妥,你已经有了这么好的身手,咱们多多切磋便是。守明也曾想拜我为师,但如今我等俱在王公子门下效力,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王守明也单膝跪地抱拳道:“既然王兄如此说,那我们二人就认了王兄这位大哥!”

王彧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这样一来,我王彧也多了两位兄长!古有刘关张桃园结义,我看三位兄长就来一个桑园结义吧。”

王朗急忙拉起二人,慨声道:“既然公子应允,那咱们三人就义结金兰,今后同生共死,共同为公子效力。”

王彧吩咐众人安排结拜结拜仪式,以三根干树枝为香、一块巨石为香案,简单而又隆重,以王朗为长、曾绍山次之、王守明居末。结拜后,王守明对着王彧躬身一礼道:“公子,父亲一直希望公子能为我赐字,公子一直以长幼有序为由婉拒。这些日子我见公子运筹帷幄文韬武略,守明矢志追随公子做一番大事业,请公子不要再推辞了。”

“堂兄,这……”

王朗也抱拳道:“公子,王朗也一直无字,请公子一并为王朗赐字。”

曾绍山见两位结拜兄弟如此,却也躬身道:“请公子赐字。”

在古代,赐字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字”一般是由师长赐予弟子的,今日三人请自己赐字,就是要明确统属关系,王守明此举,无疑将为王彧带来巨大的收益。

“也罢,三位兄长既然坚持,那我就勉为其难了。王兄名朗,明亮高洁之意也,王兄心怀天下、志在开创朗朗乾坤,便以‘健坤’为字如何?曾兄名绍山,山之大者为岳,便以‘健岳’为字。堂兄名守明,便以‘重阳’为字。”

三人欣喜不已,齐身施礼道谢,王彧拉着三人欣慰道:“今日得三位兄长相助,可喜可贺,可惜无酒,来日再为三位兄长补上。”

冯三等人纷纷向三人道贺,伏二狗拉着王彧的袖子悄声道:“公子,小人父母不识字,无法为小人起个好名,请公子赐个名吧……”众人一听,便都七嘴八舌地围着王彧请他为自己起名。

王彧瞥见左灿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灵机一动,笑着对大家说道:“左小姐出身名门,更是饱读诗书,请她为各位兄弟起名如何?”

“公子莫拿小女子玩笑,小女子哪里能……”

“小姐,小姐,你肯定行的,你读了那么多书……”

“讨打!”左灿作势要打秋香,新业态赶紧躲到王彧身后,王彧给冯三等人使个眼色,冯三马上深施一礼:“请左小姐赐名!”其他人也纷纷施礼请求。

王彧也笑着劝说道:“左小姐不要推辞了,有了众位兄弟的帮助,我等才能逃离匪寨,左小姐莫要辜负了他们一片诚意。”

“……好吧”,左灿略一沉吟道:“众位好汉都来自于青山寨,不如就以‘青’字来命名。”随后,左灿为冯三起名“冯青胜”,勤务员董二娃起名“董青书”……

众人得了新的名字后喜不自禁,嘴里不断念叨着以免忘记,互相不时地互相打趣着,营地中满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第14章我为黄雀

伏二狗带人侦察回来后,王彧等人得知匪寇并没有立即进攻莱阳,而是西偏北约十里的地方潜伏下来,似乎在等着城中的内应。王彧笑着说道:“这个徐虎倒是很有些耐心啊。”

“是啊,徐虎是徐鸿儒的心腹,前些年肯定是学了不少本事的。”王朗点头道。

“他们不动,那咱们也不动,要做猎人,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王彧笑道:“咱们可以利用这几日勤加操练,多做一分准备,将来的胜算就会大一分。”

旁边的左灿听说匪寇要攻打莱阳城,心中焦急,王彧笑着安慰她道:“左小姐不要忧心。莱阳城内总有几百乡兵,各大户也有家丁,加起来能有几千人,再加上临时征调的几千人,面对只有不到两千人的匪寇,守住城池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新任巡抚就在城内,他的标营少说也有几百人,且俱是精锐,所以莱阳城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左灿听罢放下心来,伏二狗借机向左灿作揖道:“左小姐,众位兄弟都有新名,可不能落下小人啊!”

王彧点头道:“二狗兄弟刺探军情甚是辛苦,请左小姐为他起个好名字。”

左灿为众人起名已是轻车熟路,略一沉吟道:“就叫‘青林’如何?伏壮士以前是猎户,现在又是斥候,都是要钻山入林,以‘林’为名预示伏壮士定能行走山林如平地,助力王公子成就大业!”

“多谢左小姐!”伏二狗欣喜不已,眉飞色舞地去和众人炫耀去了。

王彧和王朗等人则聚在一起,仔细讨论着敌情。曾绍山言道:“经过了今晨的偷袭得手,匪寇得了二百余副盔甲刀枪,还有几十匹战马,实力应该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单靠咱们这几十号人,肯定难有做为。”

“二弟言之有理,这可棘手了。”王朗附和道。

王彧看向王守明,这几日的讨论他一直默不作声,但王彧知道他心思缜密,示意他说说自己的意见,王守明沉吟片刻道:“我同意大哥和二哥的意见,如今我们只能静以待变了。具体方略还请公子定夺。”

“三位兄长所言有理。依我看,匪寇今天凌晨偷袭成功,现在一定是志得意满,根本想不到背后会有我们这么一直队伍,而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如果正面对决,咱们不可能有半分胜券,” 王彧看着手中的简易地图,缓缓说道:“但是兵法说‘骄兵必败’,我估计匪寇一定会按耐不住而强攻莱阳城,到那时匪寇的后背便会完全暴露出来。咱们只需要静候良机,抓住战机突袭匪寇背后,争取一举擒杀匪寇首脑,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三人边听便点头表示同意,王朗沉声问道:“公子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王彧笑着向三人道:“此处非常隐秘,极为适合咱们藏身,所以我们咱们就在此宿营。这几日的重点是要加强警戒和侦察工作,同时要抓紧时间操练队伍,争取兄弟们之间能够做到配合无间,这几项工作就拜托三位兄长了。”

三人齐声领命,分头招呼大家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铁匠彭盛那边已经做好了模子,浇铸了一枚铅弹,王彧见子弹形状符合要求,铅弹的直径只比枪管略小,可以轻松地装填进铳管之中。经过比对发现,黄志勇打造的枪管质量很高,口径基本一致,由此看来曾绍山在这几只火铳上花了不少银子。如果能够改进好,这些火铳将成为王彧手中的克敌利器。

王彧命黄志勇将研磨好的火药拿过来,按照通常方式装填完毕,王彧接过火铳正欲射击,黄志勇赶紧拦住王彧道:“公子千金之躯不能冒险,还是让小人来吧。”

王彧笑着说道:“志勇兄弟是对自己做的火铳不放心啊!”

“不是、不是,公子,这毕竟有炸膛的危险,再说公子没有用过火铳,还是让小人来吧。”

“志勇兄弟,我对你做的火铳有信心,放心好了。”说完王彧举起火铳瞄向四十步开外立着的一块木板,木板上用毛笔画了几道同心圆,用来模仿后世的靶标。王彧端着火铳深吸一口气,在慢慢呼气的时候对准靶心,然后扣动了扳机,只见击锤落下后擦出几道火花,引燃了药池中的火药,火药被引燃后冒着灰烟燃烧着钻进枪膛,在大约一秒钟的延迟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子弹伴随着烟雾迅速出膛。王彧右肩被猛地一击,顿觉有些吃疼,没想到这只火铳的后坐力还不小。

火铳的响声理科将众人吸引过来,黄志勇跑过去取回木板请王彧查看,没想到这一枪打出了八环的好成绩。这个时代的火铳没有瞄准系统,也没有经过标定,所以弹着点有些偏下。众人纷纷惊叹王彧竟能打得这么精准,却哪里知道王彧在后世是经历过军训的,并且在美国留学生活期间,经常和朋友们相约去玩过很多次枪?

黄志勇被曾绍山劈头盖脸训斥了几句,跑过来死活不让王彧再放第二枪。王彧只好将枪交给黄志勇由他继续试验,同时吩咐他将装药量减少至八克左右,用小布片粘一点油裹住子弹进行装填,并把枪口适当抬高。黄志勇试了五枪,一个十环,一个九环,三个八环,弹着分布已经令人非常满意了。

王朗等人对火铳的使用效果惊诧不已,仅仅是在铅弹做了小小的改动之后,便能取得如此的射击精度。曾绍山拿着锥形子弹仔细观看,左灿则吩咐黄志勇换上圆形铅弹重新试了五发,看着散布的弹着点沉思着说道:“看来是因为锥形和子弹上面的花纹,使火铳提高了准头和距离。没想到这么小的改动,竟能收到这么好的效果。”

王彧不得不佩服左灿的聪明程度,也让他对近四百年前古人刮目相看。其实这个时期的世界科技仍处于摸索和尝试阶段,只需有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将迎来一系列的全新的发明和创造。

王彧接着让黄志勇用不同的火铳在不同距离上进行测试,在装药量几乎减半的情况下有效射程增至一百米,并且没有一次炸膛,这样的结果让众人惊讶不已,同时也对火铳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观。

晚饭后,众人依然围坐在篝火旁,王彧请王守明向浮山所的众人宣布了“三大纪律”,并解释了其中的含义,随即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想跟大家说四件事,第一,三大纪律是铁律,不管是青山寨下来的弟兄,还是浮山所的弟兄,必须严格遵守,否则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众人轰然答道:“明白了!”

“第二,奖励今天上午作战有功的兄弟,每人奖励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说多不多,但也抵得上卫所普通士卒几个月的军饷。崇祯年间米价约为每石一两二钱左右,五两银子可以买米四石,约合五百斤。受到奖励的青山寨众人欢欣鼓舞,惹得浮山所的众人羡慕不已。

“第三,奖励黄志勇和彭盛两位兄弟,每人五两银子。”王彧见众人有些不理解,笑着解释道:“大家都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黄志勇和彭盛两位兄弟就是为大家磨刀之人。大家都看到了,经过二位兄弟的改进,火铳已经没有了炸膛风险,并且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准头更好,这就是给了大家最好的杀敌利器,功劳不可谓不大,大家说应不应该奖励他们?”

众人齐声称是,王彧接着说道:“今后我们还要打造更好的火铳,让大家拿着最好的武器上阵杀敌,所以黄志勇和彭盛两位兄弟的工作至关重要。”

刚才的试验众人看在眼里,听到王彧如此说,不由得群情振奋。

“第四,每位弟兄都要识字!这件事由守明兄负责。守明兄,请给大伙上第一课吧。”王守明马上起身说道:“有些弟兄已经识字,也需跟着一起学。公子有令:由识字的弟兄结对帮助一到两个不识字的兄弟。不识字的弟兄每多认识一百个字,将获得一两银子的奖励,结对帮助的弟兄也将获得一两银子的奖励。”

听到要学识字,众人不禁有些愁眉苦脸,但当听说识字有银子拿时,大家顿时笑逐颜开、跃跃欲试,不过有几个人却在暗暗摇头叹息,觉得识字还是太难了,这个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紧接着王守明将射击用的木板架好,订了几张写了大字的纸在上面,开始用《三字经》来给众人扫盲。

王彧见众人注意力都在识字上,悄悄地走出人群,邀请站在圈外的左灿到溪边散步。如今已是四月初,正是万物生长的时节,桑树发了很多新叶,尚不能遮住全部的天空,在点点繁星拱卫之中,一轮弯弯的新月如同羊脂白玉一般镶嵌在墨蓝色的夜空中,溪水在透过还有些稀疏的新叶的柔和的月光里,欢快而又恬静地潺潺地跳动着,让这个清冷的春天的夜晚多了一丝生机。

时间和空间的组合真的是奇妙啊,在这同一地点的后世,像这样的小溪还在吗?在这同一时间的不同地方,有这样的岁月静好,更有无数百姓的贫苦、挣扎和劫难……

第15章生机勃勃

二人静静的走了一段路,左灿轻声问道:“公子是如何知道火铳的改进之法的?”

“是我结合书中所载自己想出来的。”

“那……为什么那样的弹丸能够打得更远更准呢?”

“小姐玩过陀螺吗?”王彧见左灿有些迷惑,随即解释道:“也叫千千。”

陀螺作为一种玩具历史悠久,在山西一处仰韶文化遗址便出土了一个陶制的小陀螺,说明陀螺至少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宋朝时嫔妃宫女中流行一种叫做“千千”的类似手捻陀螺的游戏,“千千”是一种针形物体,约三公分长,放在象牙做的圆盘中,通过手捻使其旋转,谁的千千转得时间长,谁就是胜者。然而“陀螺”一词最早见诸于文字应是在明朝崇祯年间。崇祯七年的进士刘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记载了这样一首童谣: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死,踢毽子。书中还附有陀螺的具体玩法,可见陀螺已成为此时常见的玩具,与后世的鞭旋陀螺已经没太大的区别了。

“嗯嗯,玩过,但是玩不好。”

“小姐请回想一下玩陀螺时的情景,不转的时候,陀螺根本站不稳,转起来后才能稳住,并且是转的越快就越稳,所以我想到这种形状的子弹,应该可以飞得更远更准。”

“嗯嗯,陀螺确实是这样的,可……公子怎么知道那些花纹能使子弹转起来呢?”

“小姐玩过风车吗?”

王彧很是佩服左灿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好好的增进二人感情的溪边散步时间,变成了答疑解惑的时间。好不容易蒙混过关后,左灿却又偏着头接着问道:“公子为什么今天就让众人学识字呢?这里条件这么差,说不定明天就要与匪寇交战,公子却让众人学识字,而不是抓紧时间操练,公子定有什么深意吧?”

“嗯,我认为操练固然重要,众人能像胞亲兄弟般信任和亲爱更重要,如此方能拧成一股绳,才能同进共退,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但这跟读书识字有什么关系呢?”

“识字过程中,要求大家互帮互助,这样有助于增进弟兄们之间的感情,同时也让大家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逐渐的,将形成强大的凝聚力……”二人沿着溪边慢慢地边走边谈,不知不觉也已经深了……

躺在睡袋中的王彧,静静地看着隐约挂在树梢间的新月,胸中却难以平复。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不乏聪敏睿智之人,只是时势不同而已,三国乱世使得织席贩履之辈也能南面称孤,而天下太平之时的无数帝王将相,却只能躺是故纸堆里面,这便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吧。而在明末清初的这个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当中,自己拥有着许多“后天”的优势,又怎能选择苟且偷生,不做出一番事业呢?

清晨醒来后,众人按要求打好背包,便开始操练。昨夜露宿桑林之中,浮山所众人没有被褥,只好与青山寨众人挤在一起。虽然艰苦了一些,但却能够更好地抵御寒冷,也因为有了同甘共苦的经历,大家伙之间更加熟络和亲热起来。

王彧命曾绍山找来五位用火铳的好手,由黄志勇带队组成火铳队。虽然暂时没有很好的条件,但也能用纸包上八克火药来实现火药定装化,王彧给火铳队员演示了定装火药之后,立即着手开始射击训练。随后,王彧带着彭盛来到打铁炉前,递给他一张纸问道:“彭盛兄弟,你看一下这个物事能不能打造?”

彭盛从王彧手中接过一张纸,仔细看了一会后答道:“小人能够打造,不知公子要多少个?”

“越多越好。”

“那可就难了,关键是没有可手的家伙什,打造一个也得用上大半天功夫。”

“那就容后再议。就请你先打造一些小铁块,”王彧找来一只干枝,直径有五六毫米,用刀切成四五毫米长的小块,边演示边对彭盛说道:“不需要多么规整,还可以再小一些,也是越多越好。”

“这个容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彭盛连忙应道。

王彧向他解释这个东西是手雷,或者叫手榴弹,据史书记载,手雷起源于唐宋时期,到明朝时已经有了叫“万人敌”的火器,只是个头比较大,只适合守城而不适合单兵作战。王彧想要的是缩小版的万人敌,这可是近战利器并且、制造难度不高,是后世的红色军队的克敌法宝。

王彧见打造手雷的铁壳不现实,便退而求其次,请彭盛打造一批小铁块,用来填充到手雷内部,以增加爆炸后的杀伤力。随后命勤务员董青书带上两人,去村中搜集大小合适的陶罐和瓷罐,自己则带着另一个勤务员开始鼓捣起引火线来。

左灿和秋香无事可做也跑过来凑热闹,王彧心想制作引火线的危险性不大,便欣然允许她们围观,自己也能享受两位美女的陪伴。

王彧先将一张宣纸沿短边对折撕开,将一般纸再对折,取些火药均匀地洒在折缝里,包好再卷起来,两头再捻实,看起来像只加长版的卷烟,然后取些棉花搓成长长的棉线,再用棉线把纸卷包好,一只引火线便做成了。

王彧连做了五只引火线,然后开始测试,燃烧速度约在七八秒,燃速虽然做不到非常均匀,但足够凑合着用了。正好董青书等人带着二十几个罐子回来,将左灿主仆二人支走后,几人便开始动手制作手雷。

众人正值训练间歇,慢慢围拢过来,王彧掂着手中用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雷,约摸着不到两斤重,这玩意新鲜出炉,王彧可不敢自己投掷,也不想拿着弟兄们的性命冒险。王彧将几根引火线接在一起,把手雷放在远离众人的一块空旷地上,让一个身手敏捷的兄弟去点火后赶快跑回来,同时命令众人都趴在地上或者躲在马车后。

偷偷从马车后看着呲呲冒着的白眼,王彧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顷刻间碎石四处崩落,有几块甚至飞到了众人面前,将左灿和秋香吓得小脸煞白,王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安慰道:“不用害怕,这次的火药装得太多了,把火药量减下来就安全了。”

王彧随后吩咐董青书等人照葫芦画瓢开始制造,火药装药量减到一百五十克左右,用纸包好后,放到填充了小铁块和碎石的罐中,然后加入干燥过了的河沙,将罐子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用布将罐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紧,一个简易手雷就做好了。

王彧另外找人拣来几块重量差不多的圆石,让众人轮番投掷数轮,从中挑选出扔得最远的十二个人做为掷弹手进行专门集训。慢慢地,大家投掷距离稳定在四十至五十米之间,足够提供远程活力支援了。

一时间,营地中愈发热闹,只见六名火铳手在一边训练射击,砰砰的枪声不断传来,另一边十二名投弹手在用圆石训练投掷,其他的四十几人在进行徒手和刀枪格斗,而王彧则带着彭盛、董青书几个人继续鼓捣手雷和火铳弹药。

“小姐、小姐,好热闹啊!”秋香看着众人各自忙碌,兴奋地脆声说道。

“是啊,好一番生机勃勃的场景,”左灿静静地在马车边站着,感慨地说道:“虽然才不过数日,王公子竟能使众人如此齐心同德,真是不容易啊。”

不多久,王彧见伏青林等人侦察归来,叫来王朗、王守明和曾绍山一起筹划。曾绍山快人快语地奇道:“匪寇竟然毫无动静?可真沉得住气啊。”

“那咱们也按兵不动,时间在我们这边,拖延将使匪寇的行踪逐渐暴露,失去了先机后攻占莱阳城的难度就会增大。而对我们而言,多一个时辰弟兄们之间默契便会增加一分,使我们的战力增强一分。”

三人点头称是,王朗笑着说道:“那咱们就安心继续在此操练,我也好和二位兄弟多比划几下。”

左灿不知何时来到近前,忧心忡忡地问道:“公子,能不能给莱阳城送信示警?”

王彧理解左灿对家人的担忧,宽慰她道:“左小姐,青林他们发现匪寇也派出很多眼线,绕过他们不那么容易。况且我等估计匪寇在莱阳城内有内应,贸然送信示警恐怕会暴露咱们的行踪,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左灿点点头歉声道:“小女子不该干涉公子与众位壮士议事的,只是惦记着城内的家人……”

“左小姐但请放心,莱阳城不会有事,莱阳百姓不会有事,莱阳左氏也不会有事的。”左灿从王彧的坚定态度中得到了莫大的信心,心下稍宽,点点头转身离去。

随后,王彧将众人集合起来,对队伍进行了调整:首先,正式设立火铳队,由黄志勇带领其他五个浮山所的弟兄组成,一共六人。

第二,设立掷弹队,由投掷冠军徐青远负责,共十二人,平时集中训练,战时分配到各排中与其他兵种并肩作战。

第三,设立侦察队,由伏青林负责,其中青山寨三人,浮山所三人,配六匹战马。

第四,王朗所在的排不变,副排长改由冯青胜担任,人数为二十六人;新成立二排,主要由浮山所众人组成,排长由曾绍山担任,王守明为副,人数为二十六人;

包括王彧、铁匠彭盛和勤务兵三人在内,总计共八十一人。

第16章关门打狗

午饭后稍作休息,众人继续分头训练,王彧来到火器作坊区查看火器制作进展。曾绍山等浮山所兵士撤退时很仓促,随身携带出来的火药不多,只够为每位火铳手准备的两百发弹药,制造八十枚手雷,所以火器训练时需要精打细算。掷弹手们用圆石练得已经有模有样了,王彧便将众人叫到一起,讲解了一番之后,给了每人两枚手雷做实弹训练,一时间营地里火铳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

经过了一下午的高强度训练,以及晚饭后的识字学习之后,大家精疲力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王彧躺在睡袋中依然有些兴奋,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底了,其中一多半人还是暂时被绑上战车的浮山所官兵,不过这比陷身匪寨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王彧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更何况还有火铳和手雷,虽说是简陋了一些,但光凭着响动也能吓跑不少匪寇吧。

接下去的两天,匪寇一直没有动静,王彧等人抓紧一切时间进行训练,毕竟成军时日太短,每多一分训练战场上就能少一分伤亡,多一分获胜的机会。

下山后第七天的早晨,王彧照例参加了早上的操练,回到篝火旁用热水洗了把脸后,更觉神清气爽。左灿从车内出来,显然已经梳洗了一番,没有施任何粉黛的白皙肌肤焕发出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王彧招呼她来到篝火旁,端给她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面,左灿微笑着接过来,坐到了王彧身边。

做为一个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这些日子跟着大家东跑西颠风餐露宿,左灿从未有任何怨言,王彧由衷地赞道:“左小姐能屈能伸,让我们这些男子也佩服不已。”

“是啊,我手下几个弟兄刚才还在发牢骚,说白天训练太累、晚上露宿太苦呢,但却从来没有听左小姐抱怨过。”曾绍山接口说道。

“有些道理一定要和弟兄们讲清楚,”王彧喝了一口肉汤,摸着嘴说道:“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现在的每一分付出,都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够笑道最后……”

正说话间,伏青林飞身下马,快步跑来,焦急说道:“公子,匪寇已经开始集结,似乎要有大行动。”

“知道匪寇要去哪里吗?”

“还不清楚。匪寇纪律涣散,吵吵嚷嚷地集结起来需要个大半天,我让其他的弟兄继续盯着,先赶回来向公子汇报。”

“很好,先喝碗肉汤面,休息一下,然后回去盯紧匪寇的一举一动。”待伏青林下去,王彧笑着跟王朗等人说道:“看来匪寇耐不住性子了,但我等却不必心急,等他们攻城受挫之时,咱们再行动不迟。”

匪寇中午时分才赶到莱阳城,随即在西门外摆开架势,莱阳城内风声鹤唳,紧闭四门,紧急动员民众,加上五百左右的乡兵,勉强凑了三千人登城防守。下午时分,一股约千人的土匪从昆嵛山方向杀到莱阳城东门,至此莱阳城才被四面合围起来。

王彧等人根据最新的侦察分析,认为匪寇之所以围而不打,应该在等待城内的内援,只是不知内援能起多大作用、准备什么时间发动。王彧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这几日必有大事发生,于是对王朗说道:“王朗兄,我们距离莱阳城有四十里,如有什么变故,恐怕是鞭长莫及啊。”

“公子所言极是,匪寇营地位于西门外三里处,敌营西北约五里处有一片密林,距离莱阳城西门不足十里,我等可以潜伏到那里,进可以威胁匪寇,退可以从容而退。”王朗对照着简陋的地图建议道。

“就这么办,吩咐大家收拾停当,一刻钟后出发!”王彧当即发出了命令,但该如何安置左灿主仆三人呢?他有心将三人留在村内,却没想到平时温柔恬静的左灿却有着执拗的一面,执意要跟随众人,王彧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下来。

一路上,看到不少百姓拖家带口向西北方向惶惶逃难,拉住几个百姓也没有打探到有价值的情报,有说匪寇已经破城的,有说登州的官军已经出发不日将抵达的,王彧与众人警戒前行,入夜时分才进入密林,众人衣不解甲便早早睡下。

临近清晨,尚在朦胧中的众人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只见伏青林飞身下马,喘着粗气禀报:“公子,匪寇的内应趁着城内官兵熟睡之际,夺了西门,匪寇已经杀进城中了。”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匪寇发动起来这么迅速。伏青林汇报城门被赚开之时,匪寇们为了早些进城烧杀抢掠,争先恐后地蜂拥进城,毫无组织纪律性可言,位于城西的大营,也已经是空空如也了。王彧与众人分析,匪寇们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城内,必定不会防备背后,这就给了众人偷袭得手的机会。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王彧决定带领众人潜行至城西,再找时机对敌发起攻击。众人随后开始生火造饭、收拾背包枪械,在用过早餐后,王彧跳上一辆马车,大声说道:“匪寇攻进了莱阳城,城中百姓必遭涂炭,众位弟兄可愿意随我我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杀敌!杀敌!”众人这些日子里终日操练,见终于有机会上阵了,表现出了极大的杀敌热情,全然不顾双方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王彧将左灿主仆三人留在密林中,安排两个勤务员留下来保护,其他人鱼贯走出密林。王彧深吸一口气,这是在赌了!在这样的世道里,不赌不行,不但要赌,还必须赌赢,才能搏出一条出路。

队伍边侦察边行进,三十分钟后接近了匪寇的营地,发现此处果然早已人去楼空,看来非匪寇见城门已破,全都一窝蜂地进城去烧杀抢掠了,在这方面没有哪个匪寇会甘居人后的。

众人沿着官道边的树林继续潜伏前行,逐渐能够看清了西门的情况,只见门户大开的城门下不见几个人影,城头已经换上了匪寇的大旗,上书“大乘兴胜”四个大字,正是天启年间闻香教的徐鸿儒起事时所用的年号。

不多时,众人潜到离西门只有两三百米的树林边缘,这才发现城楼左右两侧,乡兵正在与匪寇奋力搏杀,试图夺回城门楼重新控制城门。王彧与王朗等人商议片刻,命令曾绍山率领骑兵队以最快地速度控制城门,其他人随后跟进,增援城墙上的乡兵。

两三百米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就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曾绍山等人眨眼间便越过吊桥杀到城门洞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匪寇正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警戒城内,根本想不到城外会有敌人杀进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身首异处。

众人随后赶到,除曾绍山等六人把守西门外,其他人沿着城墙后的马道迅速登上城墙。莱阳城并不高,马道只有不到三十米长,城上的匪寇很快反应过来,正要慌慌张张地调集人马的时候,王朗和王守明已经率先冲到城墙上,与渐渐不支的乡兵们汇合到了一起。

王彧喝令乡兵闪开一条通道,随即摆出刀枪手在前,掷弹手居中,火铳手压阵的阵型,缓缓向前行进。略一迟疑之下,百余命匪寇嘶喊着冲杀过来,火铳手瞄准匪寇中的大小头目首先开火,随后在王彧 “甲组投弹”的号令下,六枚手雷划着优美的抛物线飞向匪寇,其中一枚因引火线燃烧过快,在匪寇头顶上空数尺处爆开,其他五枚落地后翻滚几下后也相继爆炸。

乡兵离匪寇较近,不知道天上飞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受过蹲身躲避的训练,十几人被飞溅的铁块石子击中,匪寇们就更惨了,手雷在人群密集处炸开,绝大多数的铁块石子都被匪寇的血肉之躯承受,顿时哀号倒地一片,有几个匪寇甚至被冲击波掀到了城墙之下。

王彧等人没有想到手雷的效果会这么好,城墙上全是青砖铺就的硬化路面,不会像泥土地面那样吸收爆炸的能量,因此杀伤效果倍增,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就在匪寇胆寒和乡兵震惊的当口,王彧大声发出了“前进”的命令,众人保持队形缓缓向前行动,每一步都不快,但每一步都让集结在城楼的二百多匪徒心惊胆战。

另一侧的乡兵听到几声巨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对面的匪寇个个神色慌张,知道另一侧来了援军,愈加奋勇地拼杀起来。在城楼南北两侧的压迫下,匪寇们不时向身后张望着惊慌地后退,慢慢向着闻香教大旗靠拢,大旗下众匪护卫着一名中年人,想必是闻香教中的大人物无疑了。

中年人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汉子大声嘶喊道:“教友们不要怕,教主是弥勒转世,大家伙祭起咒语便可神功护体,杀啊……”匪寇们口中大声念着古里古怪的咒语,紧随着精瘦汉子疯狂地再次杀过来。

随着火铳发出的砰砰几声闷响和几股轻烟,精瘦汉子和周围的几个匪寇被集中面部和胸部,身子骤然一顿颓然倒在一片血污之中。随后乙组将六枚手雷投入匪寇之中,由于匪寇攻击队形过于密集,这次的攻击效果更加明显,瞬间倒下了六七十人,其余匪寇连滚带爬地逃回到那个教主身边。

王彧命众人继续前进,同时高喊“缴械不杀!缴械不杀!”,心想如果能够活捉这个教主,将有利于迅速平息城内的烧杀抢掠,减轻百姓的苦难。

谁知那教主却毫无惧色,大声念着咒语、不停地用劫变和米勒转世等词语鼓惑着匪徒,王彧见这教主实乃冥顽之辈,而眼下形势紧急,最好是能够速战速决,于是在一轮火铳射击和六枚手雷爆炸之后,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顿时城楼上杀声四起,众乡兵紧随着王彧等人向残匪杀去。

第17章巷战逞威

莱阳西门城楼上的屠杀很快结束,整个战斗从杀进西门算起不过三十分钟。王朗提着那教主血淋淋的人头来到王彧面前,大剌剌地嚷道:“公子,这鬼教主让我砍了脑袋,我看他不过是凡夫俗子嘛!”

这时乡兵中的头目来到近前,抱拳道:“多谢众位壮士搭救!”

王彧见他甲胄齐全,边回礼边说道:“将军不必多礼!”

“小人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乡下一个巡检罢了,”乡兵头目上下打量着王彧等人,愈发疑惑地问道:“请问各位是……”

王彧见自己的队伍穿着打扮有些另类,有五十几人穿着卫所的甲胄,其他的都是寻常百姓模样,也不怪这位巡检疑惑,随即说道:“在下登州举子王彧,与家丁回乡途中路遇匪寇,多亏浮山所的兄弟们搭救,听说莱阳有难,便一同来略尽绵薄之力。”

“原来是位举人老爷……”

“巡检大人,新任登莱巡抚杨大人可在城内?”

“正是,多亏了巡抚大人的抚标营,不然县衙可能早已被攻破了!”

“好,巡检大人,巡抚大人是在下的恩师,情况紧急,请将城内情况与我等说明一下。”

巡检一听,更加恭谨地回道:“是!入城的匪寇共有两千人左右,这里的三百多人已被举人老爷剿灭,剩下的约有一千人在攻打县衙,其余的正在城内四处杀人防火。”

王彧望向城内,见城内几处浓烟已经升起,看来部分匪寇已经按耐不住开始烧杀抢掠了。城内的兵力损失并不大,其他三门尚有一千人左右把守以防被攻破,西门这里还剩乡兵三百人,五百人在西门被赚开后退守到了县衙。

王彧随即与巡检商议,希望他派人去其他三门联络,每门留二百人坚守,其他乡兵和丁壮从东西两侧夹击攻击县衙的匪寇,而他则带领众人绕道南面攻击匪寇的背后。王彧还叮嘱巡检命各门士兵在城门内侧广布路障鹿砦,争取给入城匪寇来个关门打狗。

明朝向来以文御武,加上王彧是登莱巡抚的门生,巡检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异议?巡检带领几人离去后,王彧等人下得城来与曾绍山汇合,曾绍山见王朗提着教主的人头,羡慕不已,大声说道:“公子,下次厮杀可不能忘了我曾绍山。”

“绍山兄放心,硬仗还在后面呢,有的是绍山兄大显身手的机会。”

突然间前方传来了呐喊声,三百多匪寇冲到正对西门的大街上,集结后呐喊着向西门杀了过来,原来是青山寨的大当家徐虎见西门情势紧急,纠集了几批正在抢劫城内富户的匪寇,企图重新夺回西门。

众人赶紧摆开阵型,幸亏街道不宽,刚才又临时加了些路障,才避免了多面对敌的困境。匪寇冲到距离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徐虎挥手让匪寇停下,大声问道:“对面是王朗兄弟吗?”

王朗有些羞愧,大声说道:“大当家,正是小弟,对不住大当家了!”

“好好好,王朗,好你个忘恩负义之辈!想当初是谁帮你报了父母之仇?”

王彧给王守明使个眼色,让他接过王朗手中的人头,大声说道:“大当家,在下可不必对你知恩图报吧?”

“好你个小白脸,我早该一刀杀了你!”

“哈哈哈,斗狠的话多说无益,你看这是什么?”

徐虎一见王守明手中的人头,不由得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教主!”,随即向发疯了一样冲出人群,大声呐喊道:“随我杀了这群狗贼,为教主报仇!”

王彧大喝一声:“射击……全体投弹!”

火铳手得了王彧的密令,并没有瞄准徐虎,而是将枪口对准了他身边的几个心腹,随后只听得十几声巨响过后,匪寇倒下一片,几十人吓得抱头鼠窜,只有徐虎带着约三四十人仍在冲锋,徐虎运气好更因为他冲在前面,所以手雷并没有伤到他分毫。

“杀敌!”众人整齐划一地端起刀枪,保持这队形,与匪寇展开了肉搏战。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拼杀,首先兵力上是二比一,其次王彧等人对阵讲究大则阵型严整、小则团队配合,而匪寇缺乏训练只知逞勇斗狠,再加上火铳手专门针对匪寇中的骨干打冷枪,虽然还是前膛枪装填困难,但经过几天的强化训练,能够达到每分钟射击两次的速度,加上距离近因此命中率大大提高。

搏杀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结束,曾绍山和王守明押着徐虎来到王彧和王朗面前,徐虎不停地大声咒骂,王守明猛地踢了他腿窝,徐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朗兄,我答应过你放大当家一马,你还想放他吗?”

王朗重重地点了点头,近前扶起徐虎,徐虎还欲挣脱束缚与王朗对搏,肩膀却被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徐虎无奈,啐了王朗一脸,狠狠地骂道:“忘恩负义!卑鄙小人!”

王朗默默地抹干脸上的口水,沉声说道:“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多谢你帮我报了父母之仇!”随后示意曾绍山和王守明而言松开徐虎,“今日放你一条生路,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徐虎挣脱开来,挥拳打向王朗的面门,王朗身子一侧,右手狠狠地抓住徐虎的手腕道:“你走吧,下次相见,你我各为其主!”

看着徐虎踉踉跄跄地逃出西门慢慢不见了踪影,王彧重重地拍了王朗的肩膀一下,轻声说道:“王朗兄,难为你了!”

“这样也好,从此我便可了无牵挂了。”

“谁说你了无牵挂?不是有二哥和我吗?再者,咱们兄弟还要跟随公子成就大事呢!”

“哈哈,三弟所言极是。公子,下面怎么做,请下命令吧。”

众人在两个乡兵向导的引导下,沿着东西向大街行进了一小段后转到一条小街向南而去,然后在另一条东西向大街左转向东行进。行不多时,只见五六十个匪寇正在用一根拆下来的房梁撞击一扇大门,几个城内的地痞大声叫嚷道:“这左府可是个花花世界,金银遍地不说,左家的小姐们更是个个貌若天仙……”

左府?王彧心中苦笑,自己刚刚救下左灿正欲送回左府,这左府却要被攻陷了,幸亏自己来的及时。王彧低声吩咐曾绍山和王守明率领二排从小巷绕到对面,以便对这几十个匪寇形成包围之势。那边匪徒们听了地痞的话后,更加卖力地撞击着大门。只见那巨大的朱门已经开始摇晃,里面不时传来呼喊声“大伙顶住,门破了谁也活不了!巡抚大人的救兵马上就到了。”

王彧焦急地看着大门再难以抵挡几次撞击,瞥见曾绍山他们刚一露头,马上下令进攻。霎时间火铳声大作,几个匪寇中弹倒地,其余匪寇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楞神间,东西两股队伍瞬间杀到,将匪寇团团围住开始了另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左府内欢声雷动,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大作,也果断大开大门,二十几个家丁手持刀枪加入战团,匪寇遭到三面夹击顿时崩溃,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被斩杀干净。

“多谢巡抚大人救兵赶到,老夫感激不尽!”只见一位中年人走出大门,看到王彧众人不由得一愣。

这应该是左灿的长辈了,王彧赶紧抱拳躬身一礼道:“给左公见礼了,在下登州举子王彧,见左府有难,与家丁出手相助,幸得左府上下无忧。”

“多谢王公子仗义相救,老夫左懋赏,请公子进府叙话,容左府上下谢过公子大恩大德……”

“左公,城内尚有匪寇,我等还要去县衙解围,日后再来左府拜访。”没想到一进城就见到了左灿的父亲左懋赏,但王彧没有时间和他寒暄,急匆匆地就要告辞。

“如此,请公子带上左府家丁,也好尽左府一份力量。”

“左公,家丁还是留下保护府中为好,匪寇尚未肃清,切不可大意。”王彧犹豫了一下,再施一礼道: “请左公借一步说话……”

“此话当真?!”听到王彧的耳语,中年人一惊。

“正是,请左公排十几名家丁前去接应,待城内安定后再回府不迟!”

说完,王彧带领众人继续东行,不多时来到正对县衙的南北向大街,果然看到众多匪寇正聚集在县衙前,有折了房梁撞击县衙大门的,有爬墙强攻的,有赶制云梯的,有摇旗呐喊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广场北面的县衙上。

王彧命四个侦察员分成两组分别前去与东西两侧的乡兵联系,约定以王彧这边的火铳开火为号,同时发起攻击。不多时两组侦察员回报,东西两面各有约三百名乡兵已经埋伏好,只等号令一发便全力拼杀。

左右两侧各三百人,也就是说每个城门处只有约二百人把守,而城外尚有匪寇一千五百多人,如果这里拖延太久,恐怕城门将有失守的可能,城中如果涌入这么多匪寇,战事恐怕就要棘手得多了。

王彧命众人查看伤亡情况,经过了刚才的三场硬仗,只有几个弟兄受了轻伤。王彧挨个查看伤员情况,叮嘱他们包扎好伤口,然后回到街口与王朗等人点点头,伸头观察了一下匪寇的情况,举起右手猛地一挥,众人冲上主街迅速排好了阵型。

主街约摸着有十米宽,王彧命二十四人持长枪列成两排居前,身后是王朗、王守明和冯青胜率领的三十名刀手,再后是掷弹队十二人和王彧率领的六人火铳队,殿后的是曾绍山率领的六人骑兵队。

王彧一声令下,众人整齐划一地沿着主街向北快速前进,占据了前面不远处的的牌坊,此时匪寇也发现了身后的变故,几十人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官军,身后有官军……”

第18章师生重逢

在众匪寇手忙脚乱地组织人手防备身后的时候,王彧带领众人冲到牌坊下,列好队伍严阵以待。匪寇们经过了一阵慌乱之后,这才看清对方只有几十人,一名匪首顿时哈哈大笑道:“不知死活的鸟官兵,弟兄们,跟我去宰了他们。”随后带领一二百匪寇挥舞着刀枪棍棒冲向王彧等人。

“稳住、稳住……射击……”见匪寇进入火铳射程,王彧大声下达命令,火铳手瞄准匪寇中的大小头目相继叩响了扳机,跑在前面的几人登时扑倒在地,其他匪寇依然嘶喊着猛冲过来,很快进入手雷射程。王彧命令甲乙两组轮流投弹,手雷在之前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惜的是存货不多,每名掷弹手只剩三枚手雷,所以必须好钢用在刀刃上。

主街上青石铺地,手雷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浓烟被吹散后,众人见街上躺着几十具尸首,还有二三十匪寇哀号着倒地不起。冲在前面的五十几个匪寇未受爆炸波及,冲到战阵面前,迎头便被配合默契的长枪兵一阵突刺也都成了孤魂野鬼。

主街上片刻间一片死寂,匪寇被突然间的爆炸声和干净利索的屠杀吓得目瞪口呆。王彧命人将教主的头颅挑在长枪之上,众人齐声大喊道:“教主已死、投降免死!”

众匪寇顿时一片哀鸿,几个死忠分子带领亲信死命地冲杀过来。随着火铳和手雷的轰响,长枪兵和刀兵长短配合将冲过来的一百多人杀戮干净,主街上重新恢复了死寂。

正当匪寇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正对着县衙前小广场的东西向主街上也传来了呐喊声和厮杀声,王彧知道这一定是乡兵们开始了对匪寇的夹击。

王彧大喝一声,众人保持阵型稳步向前推进,四面受攻的困境使匪寇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和惊慌。不久前轻松赚开城门杀进城内、梦想着捞足金银美女的士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一时间,南东西三面传来了“教主已死、投降免死”的呐喊声,王彧这边刀枪兵居前,步伐整齐地稳步推进,扫荡着不管是胆大或者是倒霉而进入到攻击范围之内的匪寇,火铳手边行进边瞄准匪寇头目射击,掷弹手们奋力将土制手雷扔到匪寇密集处,轰隆声中不断有匪寇倒地哀号。

匪寇之中,不时有试图组织起抵抗的大小头目中弹倒地,失去了头目的匪寇们,像没头苍蝇一样狼奔豕突,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来……

王彧下令掷弹手停止投弹,挥手让早已按耐不住的骑兵队从战阵中杀出。曾绍山率领骑兵队纵马拎刀沿着主街从南向北砍杀匪寇,然后从北向南,几番折返后主街上的匪寇或死或伤或降,其余的全部被赶到了县衙前的小广场上。

东西两面的乡兵也在攻击当中,慢慢地接近了小广场。小广场上六七百匪寇纷纷攘攘的,大多数已经六神无主。王彧命人将教主的人头高高挑着,众人齐声大喊“教主已死、投降免死!”

匪寇们四面受敌,早已没了斗志。几个头目躲在人群之中稍一合计,认为只有突围出去才有出路。于是大声喊道:“弟兄们,投降也是死,不如拼杀出去吧”,然后带领二百多号亲信依然向西杀去。

西面的乡兵人数只有三百多人,抵挡不住匪寇的困兽一击,一下子便被冲散。广场上的众匪寇一见大喜过望,急忙蜂拥着向西突围而去。东面的乡兵紧紧尾随,与西面乡兵汇合后,一同追着匪寇向西而去。

王彧喝止住大家,命令有意扩大战果的众人原地待命。这时,县衙大门徐徐打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出,为首的看到王彧等人正在小广场上修整,大喝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登州举子王彧,闻莱阳城有难,带着家丁和浮山所的弟兄来救援。”

“救援?就你们几十个人?”

“正是,不信你看看这闻香教教主的首级,和主街上的匪寇尸首。”

“这……那你等为何不去追杀匪寇?”

“我等已经连续作战了一个多时辰,早已是人困马乏,需要修整和补充体力,才能继续杀敌。”

“公子,没必要和他废话。咱们在外面拼死厮杀,他却在县衙内逍遥。如今匪寇退了,却又来耍什么威风?”曾绍山平生最恨的就是上官的欺压,见这人趾高气昂的,忍耐不住大声嚷道。

“你!你是哪里的官兵,为何跟他们混在一起?”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巡抚大人可在县衙之内?快带我去拜见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巡抚大人是在下的恩师,可以拜见了吗?”王彧见对方言语间依然颇为倨傲,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你……?”那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王彧一番,依旧有些不信。

王彧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喝道:“快去通报,就说登州举子王彧救援来迟,特来拜见恩师。”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去,临行前不忘呵斥手下的兵丁道:“都打起精神来,把好大门,要是有什么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

稍等了一会,王彧被领进县衙。只见衙内一片狼藉,墙根处堆着很多翻墙而入的匪寇的尸体,无数受伤的官兵则躺在稍远处等待救治,院中散落了很多仍在冒着浓烟的火球,混杂着血腥味,竟比广场上的气味更加刺鼻。

正堂正中端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官员,身穿绯色官袍,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仍带着刚毅的神情,周围或坐或站的官员们都身着青色或绿色官袍。毫无疑问,这位便是新任登莱巡抚杨文岳了。

王彧赶紧正了正衣冠,上前深施一礼,朗声道:“登州举子王彧拜见巡抚大人。”

杨文岳定睛打量了王彧一番,手捋胡须微微笑道:“原来是子章啊,怎么,不认老夫这个座师了吗?”

杨文岳的官话说的很好,但仍能听出几分四川口音,与后世的四川口音相近。王彧连忙恭恭敬敬再次施礼道:“弟子岂敢!弟子想着先公后私,向恩师汇报完战况之后,再叙师生情意。”

“也有道理,起身说话吧,”杨文岳哈哈一笑道:“子章说要禀报战况,你又如何来到了莱阳城?”

王彧简要地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情况,杨文岳边听边赞叹不已,周围的青袍绿袍官员纷纷向杨文岳表示祝贺,言称城内有杨文岳坐阵,城外有王彧突袭,全赖师生二人里应外合,才使得莱阳城转危为安……

“哈哈哈,子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为师对你的厚望。”杨文岳如今从危难中解脱出来,加之王彧为他挣足了面子,心情大好,红光满面地笑着说道:“子章辛苦了,还请陈大人妥善安排,莫让忠义之士寒了心!”

一位青袍官员赶紧抱拳应下。王彧再施一礼道:“恩师,如今城内尚有残匪,城外尚有近两千匪寇,请容弟子与城内兵士一起肃清匪寇,再来向恩师交令。”

“好、好!为师与你一起去西门坐镇!”说完杨文岳起身就要往外走,王彧马上拦住他道:“还请恩师稳坐大堂居中指挥为好,如今城内城外诸事繁杂,亟需恩师从中调度!”

其他官员马上附和,杨文岳见状从善如流,坐回正坐,嘱咐王彧千万小心,并命亲信抚标头目杨七虎跟随听命,以便协调与城内兵卒的关系。走出县衙与众人会合后,只见一位绿袍官员跟随而来,拱手道:“王公子,下官本县主簿,本县正堂陈大人让下官看看王公子这边可有何需求?”

由于杨文岳的关系,莱阳县上下对王彧等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单王彧不想托大,回礼道:“原来是主簿大人,敢为大人尊姓高名?”

“王公子客气了,”见王彧既不仗势压人、也不居功自傲那主簿拱手道:“下官孙勤业!”

“原来是孙大人,失敬失敬!我这边有五位兄弟受伤较重,烦请孙大人帮忙安排疗养之所,并延请城中最好的郎中,尽快为他们医治。”

“疗养之所好办,正好知县大人为王公子等人安排了上好的客栈,郎中下官马上安排人去请。”孙勤业马上差人找来几幅门板,将伤员抬到了客栈之中。

王彧带领众人来到西门时,才发现西逃的匪寇已经冲破了乡兵的防线,十五分钟前便已夺门而去,其他各门的匪寇见状也纷纷撤围,一起往东向昆嵛山一带逃窜而去。众人为没能多杀几个匪寇二扼腕不已,单王彧却暗中松了口气,他只有这七八十人,可不想为了多杀匪寇而徒增伤亡。

王彧想起匪寇的营寨离此不远,便带领众人前去查看,发现早就人去楼空,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于是命人搜集了闻香教的法器旗帜等物,正准备赶往昨晚的宿营地,却见十几个左府家丁和留守人员赶着七辆马车走了过来。

小丫环秋香掀开布帘招了招手,王彧走到马车近前,只听到车内左灿轻声说道:“小女子祝贺公子立下大功,更感谢公子救了小女子一家和莱阳全城百姓。”

“左小姐太过客气,”王彧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前几日能与王彧等人频繁接触,完全是情势使然,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小姐这些天受惊了,请回府中静心调养……”

“嗯……小女子相信公子一定能够得偿宏愿,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希望能够时常听到公子的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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