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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烈夫:读鞠利长篇小说《美好生活》随想

网友发布 2022-10-06 01:38 · 头闻号站长动态

苍穹在上 守望乡愁

——读鞠利长篇小说《美好生活》随想

作者:周烈夫

2022年这个秋天不寻常,突如其来的疫情静默管控,一下子改变了人们的正常生活。

我在新疆库尔勒市郊外一个静静的果园读完鞠利的长篇乡村小说《美好生活》,我几乎挤不出时间和佳鑫国华的主人徐正新先生聊天。树欲静而风不止,十分投入的阅读,瞬间激活了那方水土隐匿在我心底相同的“乡愁”,所有的情感几乎同频共振,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心中装满欣喜。我用微信给鞠利发了八个字:“颠覆三观,荡气回肠。”

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做,但我愿意去尝试。这就意味着我得把阅读后的内心感受表达出来,只能诉诸于文字。有了一些写文学评论的严肃劲儿,但对这种文体我并不驾轻就熟。

有一天,我和任职区党委宣传部的好友张国领先生交流,他正在和田驻村。我告诉他,鞠利小说中的主人翁任乐水在克孜尔千佛洞研究所当过领导,小说里的故事是一个驻村干部在新疆南疆一个村庄当第一书记的经历。国领一下乐了,他原来就在克孜尔千佛洞研究所当过领导。任乐水的经历怎么会和自己的履历如此相似。我告诉他,读了鞠利的书,我按捺不住想写点东西的激情。结果,我们不约而同地认为用随笔这种文体写最合适。

国领也是弄笔高手,我在写《楼兰吟》这本散文集时,书稿已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但对书名一直不满意,没最后确定。我向国领说了我的犹豫,他脱口而出:“《楼兰吟》如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没有片刻迟疑,拨通了编辑的电话。

于是,面对《美好生活》,铿锵三人行;眷顾乡愁,逍遥悟天道的思情。

“百合提村”是维吾尔语的音译,翻译过来的原意是:“幸福村”!是鞠利的理想国,在盛产羊脂玉的昆仑山下。国领当第一书记的那个村在和田,叫“果拉村”。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国领又回到了曾经驻村四年的村庄去续写自己的乡村生活。为他的第二次驻村,我们都有些共同的祝福和生活设计。重温旧梦也好,践行理想也罢,乡村都是我们灵魂栖居的故里,也是我们三个南疆男人绵绵无绝期的久远记忆的源头活水。

一虚一实,两村交汇融合,经历着时代的变迁、掩卷长思,小小村庄沧桑巨变,盛满人间爱恨情仇。

几十年的友谊和生活经历不断叠加、碰撞、融合、升腾,乡愁流淌成一泓甘泉,带给我们真诚、纯粹和友爱的情愫,我将这些难得的情谊分享给我的朋友们。心灵的力量就是这样,都是源自生命的初心。

《美好生活》的题记写道:“苍穹之下,人应该站好一个位置,塑造出山一样高远而伟岸的形象。”文以载道,尤其是长篇小说,它通过人物命运记录的是一个时代的灵魂。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这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似的哲学话题。问题是:你能不能找准位置,你找过自己的位置没有,找到一个位置以后你站起来了没有?没有高山仰止的人格魅力和博大襟怀,是写不出为生命而歌、为时代而歌的扛鼎之作的。

今年六月,北京疫情管控放开以后,接照约定,我与鞠利先生和其妻何敏在乌鲁木齐相聚,自然有国领和北大系的正忠先生在坐,我们总是千方百计地相聚,因为话题和情趣总是一致。

鞠利入座以后,我们才知道,今天真是巧日子、好日子。我们从新闻头条里看到他当选为新疆作协副主席的消息,实至名归!他专门带了刚从印厂拿到的新出版的长篇小说《美好生活》,并签了名。

《美好生活》是鞠利先生的第八部长篇小说,作为一个在职的一个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忙是一定的。但很难想象他在工作之余,还能有多少闲暇?但他笔耕不辍,创作能如此之高产,只能说天赋不舍勤奋之人,生命的潜能不可小觑。

当你读完鞠利的系列长篇小说之后,书里给出的答案比我写的文章更靠得住。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所写的书就是这个人外化了的精神品质。一人一个脑袋,但装在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千差万别。

很难说蕴藉于鞠利内心世界的是怎样一个魔幻的艺术世界,作家的感悟具有唯一性和独特性,由此也决定了作品的审美价值。我从他的众多作品中判断,他要书写的依然是新疆南疆那个古老的塔里木河流域——世界文化的摇篮,那个沉淀了乡愁的地方。就像莫言写高密,老舍写北京胡同、陕西的三驾马车写自己熟悉的陕北大地。

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南疆从农奴社会一跃进入了社会主义。如同西藏一样,都是世界关注的地方。关注在哪里哪里就会成长。如同今天的自媒体,流量在哪里,哪里就有价值。

开天辟地,国泰民安。从封闭的观念和落后的生产力一下跨入社会主义康庄大道,新疆始终是国家经济与社会发展战略的重点区域。

从张骞开始,中华儿女到西部建功立业到今天举国之力援疆,南疆的村子里交织着世界的目光,在给世界讲故事。鞠利牢牢固定了他写作的这个着力点,这个点并不是任何一个会写的人能够轻松找准的和想要找的。所以,他的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就是我所理解的时代担当和文学的使命,这是值得我们每个人认真思考的。鞠利“南疆歌者”之誉,其名有实。

以“十八大”为历史的时间轴,中国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南疆跨越式发展有目共睹。伟大的时代变迁应该会产生与之相适应的文学艺术作品。但用长篇小说这样一种艺术形式来反映当下新疆在这个时代的变迁,还是干货不多,很是单薄。个中滋味,请仔细品味,就会慢慢理解。对新疆的南疆农村,从任何一个纬度观照,写作难度是相当大的,没有胆识、没有同理心,没有对南疆乡村生活的深度感悟和对各不同少数民族的情感认同,是写不出散发大西北乡土气息的好作品的。

读了鞠利的作品,作为一个曾经的南疆人,完全颠覆了我对南疆的认知。从历史和现实的经纬洞悉,其作品所呈现的时空张力和内蕴都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对他作品的梳理、挖掘、转化和传扬,应当以“文化润疆”建设新疆人的精神家园的角度去理解和下功夫,厚植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意识,从而用文学艺术品读南疆,以文学的形象诠释、解读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丑化的新疆的美好现实。如果从哲学的视角透视,其作品所体现的高度也是这些年其他一些有关新疆的文学作品难以企及的。

我和鞠利是在新疆南疆喝着塔里木河的水成长起来的,他写小说,事实上比我要晚许多年。他很年轻时就开始在基层当领导,人们叫他“娃娃县长”。他说他曾经最在意的理想是当一任县委书记,实现他的报国之志,那个理想后来被写在他的书里。他那时几乎和文学不沾边。如今,鞠利已经出版了八部长篇小说,第九部书稿也已送到了出版社编辑手中。你就是把这个数字放到中国文坛繁茂的丛林里也是令人拱手称赞的。

他47岁时,脑洞大开,一下子痴迷=于写作,用所有写作人羡慕的评价是:不知哪来的黑骏马,突然人生开挂,让人无语!他一年出版一部长篇小说,成了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多部书被翻译成不同语言,再版常销。他成为作家这件事没有人不觉得传奇而过瘾!人这一辈子能写点东西是一件特别让人欣慰的事,不过能像鞠利这样,一不小心把好大的事做成了,他却对此反映迟滞,鲜以文学谈天说地,是不多见的。

上世纪末,我就开始写长篇小说了。写的时候激情澎湃,写完以后,我已辗转到北京定居,当与现实对接时觉得小说这个东西对生存而言太无力了,也就没有去谋求出版。世事难料,一个偶然的机会与中国文史出版社的江上月先生相遇,在他的力挺下,小说《红痣》得以出版。《红痣》出版若干年以后,又与北京原班人马影业董事长苏北先生签约改编电影剧本。也就是在读《美好生活》的同时,我还完成了电影剧本《红痣》的创作。一些美妙的机缘让我拐进了电影和文学评论这两个赛道,事实上也是在践行我的人生观:文学艺术的内在规律是相通的。

我比鞠利起步早,至今也就出版了四本书。后面两本散文集《天鹅飞过大地》《楼兰吟》的文稿创作,得益于鞠利的逼迫和鞭策,那种励志很是直接。

2018年,他到新疆人民出版社任党委书记、总编辑,任职以后给我打了三次电话约我写本散文集。他说他在策划一套新疆人写新疆的丛书,他对文字的感受非常独特,而我信马由缰、上天入地的文字表达酣畅淋漓,他喜欢,有看点、有卖点。特别是在第三次通话时,他的情绪已略显失望和烦躁了。于是,我就答应了他,和出版社也签了协议。鞠利是促成我开始散文创作的直接动力。我已经习惯不停地以散文写作表现世界的存在方式,我必将继续。《楼兰吟》出版以后,也有同道人找到我要改编成不同艺术样式的作品。我内心和鞠利比了一下,不同量级。他的作品早8年前就改编成电视剧,播映了。

生命要同频还是要有成果互动的,现代社会你若要发展,要配置到资源,你自己必须有力量。做成点事享受这个过程才是最好的养老。反之到了晚年,也就只有甘于沉寂与孤独,黯然离场!

聊以自慰的是我在北京画院画了几年画,无独有偶,被朋友和市场认可的还是新疆题材胡杨和天山。土地也一样,如果你对它付出真情真爱,它也会不期而遇地回报你。

共同的“乡愁”把这份友谊绵延到了今天。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鞠利刚从新疆大学中文系毕业,在党委机关当秘书。而我那时候在南疆一家媒体工作,和他爱人何敏的姐姐何文在一个单位工作。基于工作和性情,一年总要聚在一起喝几场大酒。

有一次在一个饭局上,一个同道酒后对我出言不逊,我非常难堪。在新疆,遇到这样的酒后损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鞠利认为我受到了羞辱,仗义执言,呵止那人,攻势凌厉,我武惟扬。在座的人无不惊叹他的刚烈。虽然,小冲突没有产生不良后果,但他行侠仗义的行为让我铭记一生,我现在还能时常想起那一刻他霸气、仗义的模样,“帅气”就应该是那种姿势。想不到的是,二十多年以后,鞠利一个淡定的转身,凌波微步,做起文学的事情,文学艺术让我们重新面对,绝对帅气!

我一边看着鞠利的小说《美好生活》,一边写这篇随笔,一边在手机上看电影《隐入尘烟》。

我和鞠利年少时期生活的南疆和电影《隐入尘烟》的场景有很多相似之处。马有铁和曹贵英打土块盖房子的方式应该是我们那会儿“干打垒”盖房子的升级版,而小毛驴在南疆农村可能有更大更广泛的作用。他们在备受凌辱的日子里表现出来的逆来顺受是最令人心碎的,为什么宁愿去死掉也不能反抗一下呢,这是我一次次流泪一次次看不下去的真正原因。

我和鞠利的黄金年华就是在那样一片贫脊的土地上度过的,我们喝着同一条塔里木河的水,喝的是同一款叫“江南春”的地产酒。不过他的酒量比我要好一些,而且长得浓眉大眼,祖上一定融合了不同族裔的基因,那种俊朗叫玉树临风。他小说中的青年才俊加吾兰和任冰就有鞠利当年的那种特质,春风无意,桃花自开,女孩子喜欢。

人这一辈子,也许很多人都反认他乡是故乡了,找不到自己的还乡之旅。人这一辈子无论你后来长成一个什么样子,总是从一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我对一些人遗忘故乡的这个说法是存疑的,最大的可能是后来进了城,不愿说出自己曾经的乡下经历,隐藏一些时光,装出成功的模样,整出一些和“高贵”有关的遐想。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不能和一片土地联系在一起,那生命的根也就断了,找不到曾经的来路,那你还能活成一个什么样子呢。

我想,鞠利小说的意义就是他把一生的智慧和情思都投入到了自己生命成长的那片土地上,他从没有避讳自己逼仄的成长天地;他看问题的高度和理解乡村的深度有一种纯粹,也就是他作品的分量。人一辈子能做成这么件事真是天地造化、上苍有眼。

我出生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城,在火红的年代下乡“接受再教育”,在托木尔峰下依麻木乡的一片特别贫瘠的下潮地上播撒青春。每逢冬季,被翻上来的盐碱白花花一片,感觉整个大地被“碱雪”覆盖,血红雪白。春种秋实,打土块盖房子,绝大部分时间里,吃的就是包谷发糕和南瓜汤,有的家庭条件好一些的“知青”会从家里带几瓶咸菜,为大家来一场味觉唤醒之行。

小说《红痣》就写了我所经历的乡村生活,其实我不是作为“知青”小说来写的,而出版社出版时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后来流行起来的伤痕文学大都写了知青从城市到农村再到返城的悲剧命运。而我写的那段生活体验完全写的是青春豪迈。人生从来没有苦难,只是老天考验你时给出了不一样的分量,那些分量会是你人生最有密度的质量。很久以来我都扪心自问为什么这样写,我觉得那就是我最真实的内心感受。无论从生理到心理,也无论从生活到意志,我不认为吃苦是什么坏事。引领当下中国社会前行的这批人,不就是当年的“知青”。

近些年感受南疆乡村,就是因为那个在自治党委宣传部任职的张国领,他以一个厅官的身份正在和田乡下,担任“果拉村”村委会的第一书记和驻村总领队。这种职务角色就是中国特色,坚强坚定,有用管用,责任重大。他们在践行治国理政的新疆篇章。在国领任职的四年间,我三次去乡下看望他。《美好生活》中的男一号任乐水两次担任村的第一书记,他驻村时间也在四年左右。在新疆,有千千万万个第一书记,像任乐水和张国领一样,在基层农村带领各族人民群众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在践行共产党人的人生誓言。

生活在这个大千世界,为了包装的需要,人难免有时候会有点飘,有点华而不实。尤其是那些有了那么点职位和成就的人,站在一个高梯子上俯瞰眼下,是不是有某种获得感呢?!

领悟了鞠利长篇小说的宏大和精微之后,才能悟到:一个人的生命之根究竟应该在什么地方,人的高度应该在什么样的高处!一个人的分量是你的地位和财富吗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是一个人的生命体验和精神高度。

“脱贫攻坚是解决千百年来困扰中华民族的绝对贫困问题的伟大实践。扶贫驻村干部创造了人类反贫困的划时代的成就,铸就了人类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以前我对这样宏大的语言表达理解起来很困惑,以为比较抽象而空洞。读了《美好生活》后,才对脱贫攻坚的闳意妙指有了直撞心灵的感悟。

爱富嫌贫是一种不良现象,一个社会对待弱势群体的态度是衡量这个社会是否优越的一个根本标准。现实当中,很多人都怕回到乡下,而鞠利笔下的这群驻村干部,一开始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当他们深深浸润在乡村的现实之后,不约而同的从一个村庄找到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舞台,他们在这里获得了崭新的利他的人生感悟,生命再生。

最近我在网上多次看到一些有社会影响力的公知人物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生命没有意义!”站在他们的视角,有些人可能也无法理解这种自弃般的焦燎。当这些衣食无忧的一拨人,为饱食终日而烦恼的时候,我们一大批普通的驻村干部却在践行着为人民服务的理想,无私地帮助素昧平生的贫困者脱贫致富。如果那些公知能去掉自己缠绕的光环和雕饰,自觉回归到一个乡村,体验一下生活的原真本貌,帮助这些弱势群体共同进步,是不是理所当然地能找到一些他们想要的生命的意义呢?

我理解的小说创作是作者的生活经历经过岁月窑藏以及理智情感驰骋以后蒸发出来的屡屡芬芳。

人类的生命一直都在土地上轮回,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看了鞠利的《美好生活》以后,完全把我的认知颠覆了。

小说中的“百合提村”通过土地和形形色耕播土地的人,把土地的质感和土地的呈现写得入木三分。同样是这块土地,不同的理念和方法,古老和现代只有一步之遥。最原始的地方也可能种出这个社会最需要的东西,而且根本就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商人,直接就可以将果实上到需求方的餐桌。

无论文明怎样发展,农耕、农业、农民肯定是华厦文明最厚重的一块基石。鞠利是睿智的,我能确信,在若干年以后,他的思维和情感的触角还会一直在这一块泥土上耕耘、延伸。只不过,在我们平时的交往中,他几乎不谈论文学,他不喜欢那种围绕自己特长的沉重聊天模式,他欣赏幽默的人和事情带来的轻松,所以他总是将爽朗的笑声留在朋友的记忆里。由于缺乏这样一种语境,他并没有充分表达出来他对世界明锐的感触。读了他的小说以后,潘多拉盒子一下打开了,原来他的乡村世界是如此的丰富而厚重,精彩而美好。

《楼兰吟》这本散文集出版以后,加上我以前写过几本与南疆有关的书,也有人称我是南疆的行吟歌者。我从文化和思辩这个层面,借助楼兰这个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文化符号作了一番表达。每个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楼兰,就像每个心中都有一个哈姆莱特一样。山川物象,大漠荒原,留下了我的足迹,也留下了我的思考,在历史苍桑的背后,看到了人性的真实和文化的包容。

看了鞠利的小说以后才感觉到,我对南疆的当下生活有一种无比愧疚的疏离感。无论从任何一个视角,距离南疆文学的情感深度和细节把握差距都太大了。

文学这个东西和种地一样,你的功夫下不到是长不出你所期望的庄稼的,来不得半点含糊。你糊弄土地,土地肯定糊弄你。其实,做文学是个老老实实的活儿,在外人看来文人风流倜傥,那些凭所谓的才气获得一时虚名的人最后会是坛花一现。通过鞠利的作品,我更深地看到了一个质朴厚道、纷披泥土芬芳的大写的人。鞠利不怎么和人谈论他的文学他的南疆,也许是谦虚,也许是自我保护,也许是对自己的文学不满意。我今天想告诉鞠利,以后相聚,我们要好好谈一谈他笔下的村庄,那些村庄的内容美轮美奂。

如果没有人回忆一个人,如果没有人记住一个地方,人类就没有了记忆的内容,也就没有了值得纪念的生活,那么,那些人和地方就没有历史。鞠利的文字把南疆村庄装进了时间的记忆。

十一

鞠利的小说直面最宏大的时代主旋律,通过小说的文学语境谱写出了一曲曲响遏长空的时代新歌。

援疆和驻村这两件事对新疆而言是一页不朽历史的精彩延续,更是新时代国家西部战略的辉煌壮举。他常常以一个哲人的思辩和精微的心理,去塑造一个个栩栩如生个性鲜明的小说人物,由此而汇流成的涛涛江水,奏响了南疆农村跨入新时代的雄浑交响。

他把这一切归功于组织的栽培与信任。他从机关走到县领导岗位,再到职业学院任书记、院长,又从党委副秘书长的岗位上到自治区“访惠聚”办专门从事宣传工作,再到2个出版社担任领导。组织填写了他丰富的职业履历,雕刻了鞠利的性格张力和细如抽丝的心灵洞穿能力。生活的琐屑与庸常谁都要面对,如果你想获得写作本领,你不但要依靠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悟力,还必须一刻不停地去写,在不断写的过程中去思考和创造一个新的镜像世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写作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也是一个折磨人的修炼过程。

他塑造的“百合提村”第一书记任乐水,就是一个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时代楷模,同时也揭示了一个人的灵魂救赎和生命价值在南疆农村的厚土上会实现得更加充分。

怎么样才能从容地在公职和作家二者之间找到平衡点和良性互动,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我们的古人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崇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文能武的不在少数。而到了当下,很多人也许都有过写作梦,而能写成一些作品的人少之又少。鞠利显然智慧地做到了这一点。习惯的眼界,并不看好他一边当着干部一边业余写作。那样文气很重,对他的内心不用猜,毫不设防,书上写着,所以不“老道”,钝感力太强;还有点分不清“正业”的别扭。鞠利说:“我珍惜工作的机会,能为人民服务,有价值,积德!而写作可以扬善!”他就把生活里好多“积德”的人写进他的书里。任乐水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鞠利鲜谈文学,因为书里有人说了。

十二

文学的巧合其实是一种生活的真实。鞠利塑造了任乐水这个人物,怎么看和当初在克孜尔千佛洞研究所任过职,现在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任职的张国领先生的人生经历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在写《驻村兄弟》时,鞠利和国领没有私人交流,所以任乐水的原型待考。

小说人物任乐水在克孜尔千佛洞当过领导。鞠利是有深意的。作者用一种事实在提醒和体现中华文化的传承和文明的血脉源流。西域文化的底蕴在中国和世界历史上的作用并不是一般人能领悟透的。中华文化才是中华文明之根,根深叶茂。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认知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和前进方向,鞠利苦心孤诣塑造的这一人物自然就有了这样一个安排,成为《驻村兄弟》《美好生活》两部书里的男一号,情有独钟。山长水远,千回百转,任乐水一直在跋涉。

说起来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但许多有为官理想的人是不愿轻易迈上这些冷清之地的门槛。文化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精神气象,民族的兴衰与文化息息相关,一个民族的高度最终是由这个民族的文化决定的。我想鞠利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什么“百合提村”会引起我的震撼,就是因为承载了根植于乡土上的大写的人的文化的力量,我相信很多读者都会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国领在南疆皮山县驻村四年,我才对当下南疆乡村有了一定了解。国领对南疆村庄的领悟是有渊源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原本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河南农民,后来坐着绿皮火车一路向西到新疆当兵,从事新闻宣传工作,后来当了干部。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天,他在当地报社学习,那时还不足二十岁,脸颊红得似苹果,正在为办公室的取暖炉子添煤。

到地方工作以后,他的视角一直对准基层。当年,挖掘出全国爱民模范卡德尔.巴克的典型精神品质,就是国领在库车县任宣传部长时的一项重要工作。有一年,我和国领在北京中国军事博物馆参观,在军民关系专栏里展出的第一幅照片,就是胡锦涛主席和卡德尔.巴克的合影,柜子里陈列的是卡德尔.巴克几十年来的拥军爱民日记。

我在读《美好生活》这部小说的时候,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小说描写的环境装进国领担任第一书记的果拉村里,一虚一实,新型产业的兴起和农民生活方式的改变都让我震惊,而这种阅读方式最大限度地复活重构了我的村庄记忆。

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世界为什么一直强烈地眷恋乡村,为什么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味窑藏久了愈加显得浓郁而醇厚,也许就是生命的根在那里,也许生命的最终归宿也在那里。

十三

相形之下,鞠利的底层体验更为彻底,特别是他对维吾尔族人心灵世界的沉浸式体验和语言外化,让我这个曾经在南疆乡村生活过的人自愧不如。

去打开一个民族的心灵之门!还有多少人在现代生活中有这样的考量?一个人的心灵状态决定了这个人的生命力度和质量。问题是还有多少人愿意真正地关注另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的内心。当对一切事物,都可以物化成可交易的数字价格,并进行价值评判的时候,对那些微不足道的个体心理活动还有谁会去关注?我感觉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现实有时冷漠而寒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美好生活》在攀援“达”的境界,实际上是一本写不同民族之间的爱情小说,在情感的天地里,能写出这样一部感人至深的作品,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左右不是人,出力不讨好。

鞠利的这种自觉源自于他对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维吾尔族农民的深情爱愿,他把灵魂的触角深入到了少数民族的潜意识、无意识之中,做到这一点是不容易的。鞠利在南疆农村做县官一做10年,和少数民族同胞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在长达10年里,他私下一直资助一个维吾尔族孤儿,小女孩一直将他们夫妇叫“爸爸”“妈妈”,成了不是亲人的亲人。平时他有不少维吾尔族朋友,他跳的维吾尔族麦西莱普舞蹈,形神俱佳,他们之间的兄弟姐妹般的情感共振是他写出好作品的源头活水。从这个源头辐射出来,鞠利已经出版了《同心兄弟》《援疆兄弟》《在新疆长大》《我和胡杨的约定》《驻村兄弟》《有些时光》《序曲》《美好生活》等八本书了,我感觉他的内心所蕴含的力量还会一直让他写下去。

“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仿佛看到了他一步步鞠躬而行,看到了他孤独的背影。

十四

如果把鞠利的系列长篇小说放到中国当下小说丛林里,独特性和唯一性是显而易见的。

鞠利的小说有一种强大的世界观支持,也可以理解为哲学层面的思考。又不是单纯的说教,而是把思想作为一种生命的境界,有机而令人信服地植入到了《美好生活》人物的精神世界中。文学作品对于人的形而上的潜移默化的作用是应当秉持的,而我们当代的有些文学,似乎在慢慢丢弃这一特质。

中国和西方在长篇小说创作和人物塑造方面区别是很大的。就像西画和中国画,完全是两个体系。而对中国画派,学术界也是冰火两重天,传统画派主张用笔墨传达内心情愫和气节;而另一派则主张从西画中汲取造型等方面的技法,体现写实精神。艺术主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我从鞠利的小说中明显感到他是吸收了西方文学手法的,西方哲学、美学、心理学、文学的书肯定没少读,在人物性格多元塑造和心理多重组合挖掘方面,超越了人物性格偏平化、概念化这些局限,更深层次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节奏快捷,时空交错,阅读感惬意。

十五

“人啊,就是一种动物,但又有精神,就会完成一个又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就是一个个含在嘴里的馕,一辈子背负着巨大的不安全感,我们就像马儿一样不停地向前跑。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向前进 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心安何处

不确定、漫无目的,我们焦虑、紧张。你头顶的那个官帽,也是一个馕,只不过是白面馕,别人的也许只是包谷馕,没有区别,大的、小的,能吃饱就好了,而人们会为了这个馕而恐慌一辈子,不择手段,非常危险,但却一直是人们的通常状态。”

这是鞠利借任乐水养父赛买提老人说的一段话,就像陈忠实《白鹿原》中冷先生,他达到了那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尤其是在当下社会怎样才能让人放下,怎样才能去除恐慌和焦虑还灵魂一片净土,鞠利的小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大量的阅读让他的情感和理智找到了一个小说家的上帝视角,他把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西方哲学、传统国学和少数民族文化习俗的精髓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沉淀、聚焦在了南疆偏安一隅的一个村庄。

当以任乐水为代表的驻村干部群像与“百合提村”这方水土上的维吾尔族村民交融碰撞时,裂变出的巨大思想动能成为鞠利小说世界的最有文学价值的部分。他的这种揭示让人信服地感受到了一种多元文化交汇融合的力量和正在小村升腾并铺就了东方天际的灿烂霞光。

十六

文学是什么 文学是作家心灵的手工作坊,作家雕缕的村庄,就是作家心灵的外化。

在天山与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的绿洲,年复一年的干热沙风吹袭着鞠利的思绪。历代边塞儿女渴饮战马的血浆,长吟出一曲曲彪炳史册的千古绝唱。多少个日月轮回,丝绸之路上的悠悠驼铃,把东西方文明的彩线穿梭成了心荡神摇的迷梦。穿越历史的天空,这片高天厚土凝结成了鞠利的文学时空。他笔下的那些人物一个个都非常扎心,如果没有强烈的生命感是写不出这样有血有肉的人物群像的。

鞠利这些年不懈的努力和在文学道路上的孤寂攀爬,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精彩纷呈的文学世界。他所塑造的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交织着丰富而纠心的人性光焰,如同冬日暖阳,完全破除了不同民族、不同习俗之间的蕃蓠,把稀世之爱和激越之爱演绎到了一个爱情永恒的精神高地。由此,使鞠利作品的美学价值具有了恒久的力量。

小说中哈萨克族驻村干部柯蓝埋怨维吾尔族村民时,有一段话:“以前,卡德尔和我结亲还有点儿不乐意,觉得我这个来自草原的人干不了什么大事,不相信我会帮助他们脱贫致富。游牧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传说了,没想到他还那样看人。”游牧和农耕文明之间,有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冲突,有交流过程中的隔膜,也有交融过程中的汇聚。鞠利的心灵触角能伸进不同民族之间的神经末梢,又能在乡村脱贫的伟大实践中令人信服地改变了旧有的传统观念。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村庄里生长着的美好的灵魂。

十七

天地人心,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人的生命短暂,而蕴藏于心的那些萌明幽暗的感知,通过文字流淌出来的作品,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的内在生命力的最佳呈现,一个作家的感悟,对生命而言是多么的曼妙呀!

鞠利的作品一直在拷问人生,更多的他是在拷问自己,我的感觉他挺孤独的,但又是丰盈的,也许正是这一点促成了我想写这样一篇随想录吧!他所抵达的那个哲学高度才是他作品最核心的价值。

鞠利的思想情感的边际线在什么地方,通过他的小说也能窥见一斑。其实一个知识再渊博的人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小说家。小说家要有对人性的深刻洞察能力和对生命的悲悯心。我和鞠利做了几十年的朋友,如果不是读他的小说,对潜藏在他内心的感悟力和慈悲心,不一定能感受得这么通透。这也可能是长篇小说的魅力所在吧!所以说从事艺术创作的人,需要那么一些与生俱来的天性,必须要有一颗敏感而感受心灵超出常人的能力。

十八

鞠利的小说语境把人性的劣根撕碎给人看:“我们只有超越了自我,才解决了人生的问题,才解决了生命的意义,走进了人类源头世界,生命才能永恒,才有价值!去爱这个世界吧,爱别人,让自己为了别人的生命去爱,贡献给人类的文明和进步,我们会在那里永生!

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纯粹的人都走在摒弃自私的路上,无私而无我,只有每时每刻把我们的价值献给人类生命的源头,我们才拥有了永不损耗的财富,生命才有了活着的意义,那些是我们可以带进天堂的东西。”

以上这段话是我从小说中摘取出来的,这就是鞠利对人的行为定义的终极描述,那是人们多么不容易达到的大境界呀!

十九

小说就是生活本身,很多人都曾有过写小说的梦,就像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梦一样。生活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也许就是一个让梦破碎的地方,能把梦想转化为成果的人毕竟是少数。

我是因为读高中时写了一篇作文,语文老师拿到班上讲评时,说我写的是一篇小小说。青葱岁月正是编织梦想的时候,我把这个暗示一直埋在心里发酵,促成了我长大以后写出了两部长篇小说。

写南疆题材的长篇小说,如果不写少数民族,肯定会缺少真实的特质,肯定缺失了原生态的人文底色,就不具备典型化的全素材。我写中学时代一个少数民族同学,那种真挚情感铺展得非常宽广,成了我心灵追寻的远山。女主角齐菲是个混血儿,和鞠利小说里的麦迪亚娜酷似,只是年代不一样。但在塑造人物的丰富性、典型性方面和鞠利的小说深度一比,相去甚远。

涉及少数民族的题材写作是非常难的,这是不用怀疑的大实话。因为出版社拿捏这件事的角度和你个人的感受是有出入的,读者对你塑造的本民族人物形象是有文化、道德和美学要求的。你必须戴着镣铐跳舞,政策、风俗、文化和视角等要拿捏有度,不但能栩栩如生还要对真善美产生共情共鸣。以文学之魂显现融合之美。诸多约束让很多写作者望而却步。在南疆题材上,一个作家可以创作发挥的空间并不大,想突破些什么相当难!写得不恰当不但和攀登文学高峰无缘,还能废了你自以为可以安天立命的绝世武功。

如果没有对这方水土深刻的文化感悟和情感浸润,没有走向人物内心世界的共情,没有以文学唤醒瞌睡的勇气和胆识,是写不出鞠利笔下这些鲜活的少数民族人物形象和故事的。

显然他的这种能力是长时间思考沉淀积累起来的,而且往乡村那个方向伸得那么有力,给一个民族的灵魂画像,这样的瓷器活一般人肯定来不了。

二十

村庄是一个寄放理想的地方,麦田、土豆、青纱帐;小溪、土屋、热坑头。人们常说的乡愁,也许就是密植在村庄里的年少记忆,时间越久远,飘散出来的醇香愈加浓郁。

鞠利笔下的任乐水这个人,无论做官还是做学问,都不是那么得志,太个性太把手头的事当乾坤。但读者喜欢啊。人非圣贤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他有些许知识分子的傲然,也有生活长路上不如人意的怨尤。他不会曲意奉承,性格有点“独”。而真正让他人生出彩的地方就是两次驻村经历。他在那里经历人生的大悲大喜,感悟生老病死的悲欢,体会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的无奈。他的内心觉醒,寻找到利他而活的价值。如果做这样一个判断:“百合提村”成全了任乐水一生的最高理想是恰如其份的。“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鞠利在讲任乐水的故事,任乐水在践行中国人的大境界。这是书中浸透的中国人的智慧底色,战无不胜。我不知道鞠利同不同意我这个观点。

“百合提村”是任乐水热爱的故乡。新疆南疆各民族大杂居小聚居,随着岁月的斗转星移,土地上的不同民族血脉相连,构筑了一个多元一体的民族大家庭,都在南疆这方水土上找到了寄放理想的地方。中外古今很多文人墨客都有一种远离红尘,回归自然、回归乡村的渴望,其实只要有一颗虔心,吾心安处是故乡。近些年,我在回归田园的这股生命取向潮流中感受到,土地才是一个人灵魂憩栖、生命茂盛最温暖的地方。

二十一

任乐水是鞠利《美好生活》着力刻画的男一号,一个维吾尔族人家的养子,这样的情况在新疆南疆屡见不鲜。

历史地看,新疆自古以来的民族迁徙、融合、流动是它的基本特征。从张骞凿空西域拉开序幕,中原对西域的经略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既是马蹄耕耘的历史,也是民族融合的历史。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人大量的迁徙、流动成为了故乡的常态。我在塔河岸边,见到从不同省份来开荒种地的人很多。这批人中有一大批成了新疆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有流动就会有失散,由此而形成的民族之间相互收养的情况屡屡发生。

任乐水是驻玉龙县“百合堤村”第一书记,从有点儿傲气学者型的行政领导,到带领村民致富的亲历亲为的践行者的角色转换。摸索出了一条切合实际的乡村振兴可持续发展的经济模式。中央的政策在村里落地生根,真正实现脱贫奔小康。

他是一个学者型的领导干部,对中华传统文化有着非常深厚的修养,而对于少数民族文化和少数民族的内心世界有着细微的洞察,他热爱那里的山山水水,更热爱那块土地的不同民族的群众。他捧出自己的赤子之心,交给他的村民。所以他工作起来就不会是一般意义上的机械地按规章办事,而是从改变他们的落后观念和精神气质方面,不但实现精准扶贫、乡村振兴,而且让那块土地上的人的精神世界茁壮成长,培养出一代又一代新人。以期实现文化的融合、情感融合和生活融合,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上跨入新时代。

小说里有这样一段话来写第一书任乐水:“任乐水喜欢把事情做实的笃定感,一切好听的词汇烟消云散,一切不确定的前景云开雾散,自己像一个匠心独运的造物者,用一手绝活,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现实,温暖了努力的人生,成就了一颗纯粹的心。面对排山倒海的挑战,探寻无限的可能性,将每件事情做到极致;而对风云莫测的变化,拿捏有度,在反转生存中选对方向;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把握当下,挖掘潜能,穿越不确定的险途,把自己铸造成器。”

任乐水说:“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打破一切禁锢的锁链,凝心聚力开天辟地;精准扶贫是人类扶贫史上的创举,脱贫攻坚不但要扶贫,还要扶志,更要扶心,让我们在祖国温暖的怀抱下,一个不能少地全部脱贫,创造人间奇迹。”

任乐水站在时代的潮头,践行了共产党人的誓言。

二十二

如果让我说《美好生活》的女一号,我推荐吉庆融这个女孩。她是从内地大学毕业以后来疆工作的研究生。在她身上,交织着当代女性鲜明的时代特征,同时又具备强烈的自我意识。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身上,熔铸着复杂的时代与人性的多重张力。在她身上有两条线:一条脱贫,一条爱情。她最美的特质是:爱!爱人间;爱世界!唯独对自己缺少爱的关怀。应该让,宁愿坐在宝马上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的那个女孩子,和她加个微信!

事实上这个村最难脱贫的是艾拉提、阿娜尔一家,吉庆融自觉接受了这个挑战。这个社会最不缺的是聪明人,看看周围,个个猴精。接照吉庆融的工作经历,她完全可以不把那么重的担子挑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工作队也不会强人所难非把难啃的骨头交给她。而她内心的那种善良和慈悲心驱使她不顾一切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征服艰难的过程中让自己的人生出彩。

吉庆融面对这个全村人都瞧不起的“瘸子”,观察出他肚子里却装满了村民想知道的养殖知识。女性在洞察人的内心活动方面是有特殊敏锐的,她发现艾来提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废物、不值一提的酒鬼。只是要帮他拨开重重心魔,使之获得再生的力量。

艾拉提在脱贫攻坚的大潮中尝试游泳,从他的觉醒到失败,再从失败到成功的轮回中,小说表现了艾拉提的潜质和质的变化,使之顺应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浪潮,最终成为了小康路上的带头人。

觉悟以后的艾拉提说:“明天驴尥不起蹶子,只有你踢死驴的份了。”他性格变化大开大合,人物形象丰满,犹如驾驭时光的骑士穿梭在网络高速公路,有一种凌波而渡的帅气。

吉庆融让一个近乎堕落的残疾人艾拉提打碎了思想锢疾,转变了生活态度和目标,又在她的直接安排帮助下医治好了他的多年顽症,使艾拉提的一技之长和正能量得以释放,站到了全村先进生产力的讲坛,成为脱贫攻坚的带头人。

吉庆融和加吾兰的爱情拨开生活的表象,用穿透心灵的笔触写出了缠绵悱恻、丝丝入扣的复杂情感。对于两个不同民族之间的爱情作了入木三分感人至深的描述。

吉庆融和加吾兰、任冰和麦迪亚娜之间缠绵绯恻的爱情,是这部小说最撞击人心的地方,那种因爱而生的撕肝裂肺的痛疼感一直伴随着我。爱情的内心张力和复杂性构成了这部小说难得的美学价值。

我们处在一个纸质作品衰微的年代,就我本人而言也很难一口气完整读完一部长篇小说。面对这样的际遇,如果你想破茧而出,必须增强作品的可读性,带给读者全新的心灵体验。

鞠利的《美好生活》在爱情上的突破应该是小说的一道最动人的风景。吉庆融和加吾兰的爱情完全超越了当下这个时代,更超越了两个民族之间的来自观念和习俗之间的阻抗。他俩弥合分岐走到一起的内在情感力量不会因为那么一点嫌隙而受阻。

在《美好生活》少数民族群芳谱里,我认为,塑造的加吾兰这个角色是最成功的。一开始,鞠利就让他自带古龙香水味,在他身上就有特别明显的时髦的时代特色在里面。

他对生活的那种调侃和戏谑既有现代感又有的少数民族特有的文化习俗的传承。特别是他对吉庆融的爱情,虽然承受太多的压力和诱惑,由于他文化程度高,视野宽广,价值观强大,他已经脱离了狭隘的旧观念,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爱情追求动摇妥协过。

在当下,欲望燃烧,情感的杯水主义盛行。要把一份爱情坚持到底,从某种意义上说要不是一个笑话,也会有点不食人间烟火。而《美好生活》的爱情会打动不同年龄、不同民族、不同性别的人们。小说塑造的人物蕴含了一种内在摄魂的张力。虽然读到最后,也没有看到吉庆融和加吾兰的情感瓜熟蒂落,但他俩在南疆小村性格与命运交错中爆发出的,对相爱的对方奋不顾身的热爱和奉献,没有任何功利主义和拜金的色调,那些爱情独一无二、深不见底、浸入骨髓。仿佛是一曲爱情绝唱,从生命源头奔腾而来,浩荡磅礴!这种爱的力量一定会汇入人类爱情的星辰大海,给这个承受爱情消亡年代的当下人以深深的启示。我觉得,鞠利对爱情的讴歌极具唐吉坷德的魔幻现实主义的骑士精神。

二十三

维吾尔族女性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无论从观念还是习俗层面,都有自身的特点和局限性。就象中国古代社会一样“男尊女卑”的思想一直是有的,而且由于文化氛围的原因,维吾尔族女性委曲求全,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在次要者的位置,似乎自古依然,天经地义。

在鞠利小说里也触及到了这个问题。在“百合提村”脱贫攻坚路上,新兴产业在发展,为妇女走向社会提供了这样的舞台。阿娜尔这个人物伴随着时代转型,精神面貌和行为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人的价值只有在融入社会的过程中得以体现,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实现自我价值,才能在家庭生活中有尊严和地位。

让贫困地区的群众都过上美好生活,一个都不能少,一户都不能落。

二十四

在《美好生活》的人物谱系中,麦迪亚娜是一个最有看点的人物,首先她是地道的维吾尔族女孩子,冷艳而又热情,修长而妖娆的身材,加上独特的经历和眼界,散发着独具魅力的现代时尚气息,让我一下想到了北京的三里屯和四川的春煕路。

鞠利把她通过支教巧妙地放到“百合提村”,并和任乐水、任冰等纠葛着复杂的亲情友情关系,这种视觉上的反差和人物情感的复杂性就是一个非常勾心的看点。伦理、习俗、道德、人性、爱情,这样的元素铺陈得越复杂,情感也会越有美学价值。几条感情线的来回摆宕、沉浮,再加上误会和性格的复杂性,更使这个人物既有现代感,又有西域风传承而来的美女气息。就象当年的楼兰美女,混合着西域阳刚和中原温柔的气息,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美女象征。

任冰向麦迪亚娜表达爱情:“我只有活成自己,才能拥有一片草原,才能让你驰骋。”当代爱情不可能不需要物质基础,也就是说男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而鞠利的高明之处就是把年轻人的事业和爱情与“百合提村”天依无缝地结合到了一起。甚至可以说是“百合提村”给他们提供了事业和爱情的温柔之乡和强有力的人生动力,最终是时代正能量成全了他们的事业,同时也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不同民族恋爱结婚,很多人都会视之为一个禁区,真正能够探到这种情感底蕴的人一定是一个沉潜在南疆生活深水里,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发展大趋势有着严肃思考的人。从塑造人物的意义上,只有一厢情愿的概念是写不出这样血肉相连的作品的。

历史地看,新疆不同民族之间的爱情婚姻一直就存在,但通往爱情的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并不一帆风顺。作为文学作品涉足这一块,几乎每个作家都非常谨慎,不进行冒然得挺进。但凡没有相当的勇气和担当是不会去干这个有着很大风险或者自毁前程的事的。

最终她和任冰把握时代趋势,事业和情感有机结合在一起,在超越自我的同时,越过了各种羁绊,挑战命运挑战现实,获得了人间最美最奢华的馈赠,过成了想要的自己、最好的自己。

二十五

在鞠利的《美好生活》中,南疆农村这片苏醒的大地已经成为了内地企业家的投资热土和创业基地。从塑料花到互联网,企业家们有情怀、有利益、有失败也有欢欣,当国家脱贫攻坚战略和资本、项目、情怀有机结合在一起时,所迸发的力量在“百合提村”风起云涌、龙腾虎跃,万物生长、生机勃勃。

有一位内地的企业家被问到为什么到新疆南疆投资时她是这样回答的:“在新疆感受到了驻村干部无私的大爱,走过祖国的山河大地,看到新疆人有一种无法言释的爱,那就是对国家的爱,对不同民族的爱。情感是那样的纯粹,就在生命的深处环流,就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在心里的关爱才是新疆人与人之间关系最本质的特征,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二十六

《美好生活》的乡愁是这部小说的底蕴,可以追塑到远古时期,说塔里木河流域是世界文化的摇篮,找到了这把钥匙,世界文化的大门就打开了。《美好生活》是一部现实主义小说,更多地在于它的当下性。问题来了,当下到一个怎样的程度,这对作者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美好生活》的时空张力是小说的又一特色,世界最前沿的数字化、互联网生活,在“百合提村”得到了充分体现。

现代网络经济与村民们的传统生活相链接,支撑起一种新的文明社会方式,不断地改变村民的生活,体现出现代化技术扭转落后生活方式和生产关系的力量,以及对文明再造的适用性。再一点就是在村子里的产业构架中把数字化和互联网作为重要一端置入到了产业闭环,使小村庄与大世界互联互通,实现了村庄与国家与社会发展同频共振。这也暗含对“脱贫路上一个也不能少,一个民族都不能少”的重要思想的文学表现。

一方面说明鞠利有这个认知,更难能可贵的是鞠利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坦率地说他这个年龄对日新月异的互联网专业知识是没有多少优势的。就我而言还是个中国传媒大学的研究生,应该算是个老媒体人了。而对于出行、买东西用滴滴和网购还是不习惯。看了鞠利的小说,他对电商平台的建立以及对于直播带货这种新商业模式如此之了解,作为正在岗位上担任领导职务的一个作家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那种对新知识的接受度和经营理念的敏感度,和他的岗位职责特征十分相配,似乎把自己的管理经验和创新能力用作了文学素材。

所谓与时偕行,大概就是指此类别具一格吧。依我的了解,鞠利所管理的单位不但凝聚力强,而且经济实力强,可以感受到他作为企业家的职业能力。他所说的“你的生活就是你的艺术”,就有了很好的现实脚注,生活和艺术已经无法分辨了。但我更庆幸我们共同认可、接受了我们彼此的友谊和价值判断,并欣赏彼此对艺术的追求。

以任冰和麦迪亚娜为代表的新生代把新疆情怀和新时代新经济模式结合,为美丽乡村注入了强劲活力。一方面塑造出了有血有肉的新时代青年才俊的精神面貌,同时也昭示了南疆农村通过脱贫攻坚以后强有力的发展动力,体现了作者的时代担当。

二十七

从鞠利的文字里能嚼出南疆生活原汁原味的诗意。每个地方都有它特殊的语境和语言特色,驾驭语言的能力和作家的情感体验有直接的关系,没有对乡村社会沉浸式体验和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提炼能力,无论如何是写不出《美好生活》这样的小说的。

说白了小说是语言艺术,一切矛盾、性格、思想、心理、爱情的表达都要通过文字来实现。小说写得好与不好与语言有直接的关系。鞠利的小说,一看就是南疆这片土地上生发出来的。特别喜欢他造句的明快、简洁,用词的独具匠心,不事雕琢,句意的浓香原味。每一次阅读,犹如和一个文字的捕手一起,在对美丽的语言进行一次狩猎。

下面我摘取了一些句子分享给大家:

维吾尔族驻村干部阿解放这样夸贫困户:“山上的石头长得不高,站得高,你这怂,福气大的呢,这次好好养啊,养成一群驴。”

阿解放说:“任书记让我们吃苦瓜炒鸡蛋呢,鸡蛋炒得又苦又香。脱贫攻坚嘛,就是脱层皮打一个硬仗。”

阿解放说:“小羊羔子吃奶——咬得母羊肉疼。这丫头子嗓子里冒烟——呛人。”

这些出自阿解放的话,具有鲜明的维吾尔族人的语言特征。

“怎么心被鹰叼走了,魂不守舍 ”

“羊角拴了根红带带,成头羊了,以后工作好办了。”透露出牧耕文化意味。

维吾尔族小姑娘苏莱娅:“天空好像偷喝了我爸爸的酒,脸都红了。”在新疆醉文化深入到了小女孩的潜意识。

“爱情是什么 是漂浮在欲望河流上的一只独木舟。”这种孤独感,只有深爱的人才能体会到。

任冰:“为什么!我倾尽全力去爱你,而别人只需要一勾手,你的魂就飞了!”经历了情感波折,最终任冰还是和麦迪亚娜走到一起了。

任乐水夸他的维吾尔族兄弟依利哈尔:“你是骆驼的蹄子走得远,一不小心成北京人了。”

哈萨克工作队员柯蓝说:“我见到这些官员就头疼,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都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乌鲁木齐一个街道都比这一个县大,马驹子走在山沟,看不到山外边。”

加吾兰向吉庆融表达自己的爱情观:“你这老古董的观念。都二十一世纪了,让我们乘着新时代的列车追寻神圣的爱吧,在爱的国度,年龄、族别犹如浮云……”

“在昆仑山以南的三江源头,孕育了黄河、长江和澜沧江,造就了一个民族生命的源流,把生命的秘密藏在了莽莽群山之中。大昆仑,您守护着袓国,我们守卫着您!”

仰望星空,探索生而为人的某种意义,“我将无我”是人类生存的大智慧,我们一起践行它!

吉庆融对时间充满感恩,一切美妙的事情都是时间给予的,生命之花为时间开放!

“好人都在同样的维度里,因为同频,所以遇见。”

二十八

西部的一个高度——昆仑山被誉为万山之袓,是中华文明的源头;西部的一条内陆河——塔里木河,是世界文化的摇篮;西部的那些阳光和地域——关乎中国的国运。

马尔克斯写了马孔多一个村庄七代人的《百年孤独》而传世,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写顿河边哥萨克人的苦难经历而伟岸。文学的力量是超越时代的,就是因为作者的生命感。

“百合提村”只是新疆文明进程的一个宿影,一滴水见太阳,绚丽缤纷的朝露或晚霞温暖着千年古道上来去匆匆的华夏儿女,谱写了新时代的乡村面貌的传奇,托举起了一枚明天的太阳。中国共产党人率领中国人民正在实现的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必将在人类文明史上书写最壮丽的篇章。也会产生无愧于时代的作品。

鞠利通过《美好生活》带着我们穿越历史隧道,来了一场寻根之旅,“百合提村”纷披着历史的尘埃从远古走来,它是一个象征,故事的发生地原本就是一个多元文明交汇地带。

村庄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能经得起岁月的剥蚀,而且在经历岁月的磨洗之后能够愈加散发出醇香。我相信《美好生活》及鞠利的南疆系列的长篇小说就是这样的作品。

上帝之眼,在历史的纷繁角逐之中洞开迷雾,华夏儿女以海纳百川、气吞山河的壮怀激烈把文明的子种根植于塔河两岸。无论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历史的年轮清晰而铿锵。

新疆是欧亚大陆大草原的中心,一条丝绸之路把东西方连在了一起。我曾站在罗马的古战场向东瞭望,仿佛看到成吉思汗战马铁蹄卷起的尘烟正在丝绸之路上向我飘来;曾几何时,威尼斯马可·波罗的故乡遗忘了这位在东方大地游历多年的游子,恰恰是他架起了东西方文明的桥,把东方故事演绎得如火如荼。

我们的新疆,昆仑巍峨、天山逶迤,在漠风吹过的沙眼泉,掬一把冰山水,在这高天阔土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华儿女,在这儿站好一个位置,塑造出山一样高远伟岸的形象。

202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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