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实习生陆深
编辑|潘文杰·黄阅
“小王子之父”的传记《小王子的星星和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中文译本近日出版。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作家史黛西·希夫，她凭借《维拉: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夫人》获得了普利策传记奖。在近日举行的新书发布会上，南京大学法语教授、圣埃克苏佩里作品译者黄之与南京大学英语系教授丹·韩松、德语老师秦文一起，回顾了小王子之父圣埃克苏佩里的浪漫一生，并分享了他们对《小王子》等作品的理解。
事件出版社供图
对于世人来说，圣埃克苏佩里的名气来自于小王子。书中，因飞机故障迫降在撒哈拉沙漠的飞行员遇到了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作者以第一人称视角跟随小王子踏上星际之旅。没有臣民的国王，羞于饮酒的酒鬼，自称拥有所有星星的商人……成人世界的荒诞与异化，以童话般的文本呈现在读者面前。活动接近尾声时，现场有小读者问“为什么我不能读这本书”，黄宏笑着说“这是很真实的声音”。她回忆说，小时候读《小王子》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但是，当她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阅读作品，觉得自己真正理解了作者想要传达的东西时，她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
飞行员俯瞰人生，看到的是全景和本质。
飞行员如何成为作家？这两种看似没有交集的职业确实在圣埃克苏佩里相遇。美国作家、普利策文学奖得主斯泰西·希夫在《小王子的星星和玫瑰》的序言中写道，“总的来说，这两种职业并不般配。作家与他的日常经验保持一定距离，他的任务是重铸他的经验；飞行员的工作特点是高度的即时性和完全的临场感。作家可以重塑事件，而飞行员必须灵活地适应它们。对圣埃克苏佩里来说，这两种职业——以及它们相关的生活和工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王子的星星和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由李宁翻译。译林出版社，2021-5
在活动中，秦文提到，作为一名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在许多人看来像个疯子。他在飞行过程中经常忘记关舱门，有时甚至忘记打开起落架，甚至在飞行过程中不小心睡着了。他喜欢以和飞机一样的速度开车，这经常把他的朋友吓得要死。传记里还提到，曾经有人说他出事了，因为他在看一本之前没有看完的侦探小说。他说，“不像现在的飞行，早期的飞行有点像蒙古人喝了烈性酒，然后在草原上骑马，随时可能从马上摔下来。圣埃克苏佩里选择以这样一种没有被技术化、标准化所规训的方式飞行，其中隐含的与成人社会的不妥协，非常感人。”
1935年12月29日，圣埃克苏佩里从巴黎飞往西贡，但因飞机故障被迫降落在撒哈拉沙漠。他和机械师普和沃在沙漠中挣扎了五天五夜，在绝望的边缘被一个骑着骆驼的阿拉伯牧羊人救了出来。这段经历也直接激发了《小王子》的创作灵感。黄之提到，在此行出发前，圣埃克苏佩里和妻子之间的争吵持续了48个小时，这是事故发生的部分原因。“还好，当时的飞机虽然性能不稳定，仪器也不够精密，但就是因为比较简单，所以飞得不高，摔得也不至于那么惨。”黄伟说。
这样空艰难的事故，圣埃克苏佩里在职业生涯中经历过多次。他曾经在某次空困难后给朋友写了一封信，原文收录在这本传记里。信中说:“我可以告诉你，有多少颗流星，三颗，在入睡后划过沙漠的天空。当时我许了个愿。第一个愿望是这个夜晚会持续一千年；第二颗落在了北方。希望大家给我写信。然后第三个，愿天下女人都温柔一点。这是一个多么安静而美妙的夜晚。我不敢再打扰星星了。”
但汉森认为，这封信用短短的几句话勾勒出了一种令人心碎的美。由于特殊的职业原因，圣埃克苏佩里常年往返于法国和非洲，从事邮递员的工作。他把这些信从遥远的非洲寄回欧洲，然后再从欧洲传递回去。在漫长而孤独的飞行中，他其实希望有些信是寄给他的。“所以他说，‘我希望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给我写信。’他没有说他的孤独，只是寥寥数语，我突然感受到了他在沙漠中的巨大孤独，那种愿意和世界上所有人倾诉的孤独。”但是汉森说。
圣埃克苏佩里的死因仍然扑朔迷离。后人只知道，1944年7月31日上午，他在按原计划对法国执行最后一次侦察任务时阵亡。二战爆发后，长期采取绥靖政策的英法在欧洲局势失控的压力下，被迫向德国宣战。圣埃克苏佩里见证了法国在几个月后被纳粹军队打败，维希政府作为傀儡政权建立，与德国签订停战协定。对法国政客失望，1941年前往美国，呼吁美国政府尽快参战，但收效甚微。“种种事件让他对自己的母语文化乃至整个西方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幻灭感。”但汉森说:“《小王子》的故事发生在沙漠里绝非偶然。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他内心的苍凉，感受到了当时人类文明走向虚空的一种孤独。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死更像是一次已经预知结局的旅行。”据战友回忆，前一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先是和别人喝酒，然后说想一个人呆着，给朋友留了封信。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登机前和大家拥抱告别。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就这样，经过一次普通的飞行，燃料耗尽后他还是没有回来。
除了圣埃克苏佩里，文学史上另一位有飞行员经历的作家是美国作家詹姆斯·索特(James Sauter)，他在朝鲜战争中执行了近百次飞行战斗任务，然后写出了日常生活颂歌《光年》。《光年》的译者孔雷亚曾在后记中说，战斗飞行员是天生的贵族士兵。“他们俯视人生，看到的是全景和本质。他们既看不到也看不到附着在生活上的污点和尘埃——时事、谋生、权力。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空飞翔”。飞行员的经历赋予了他们不同的观察视角，他们的作品总能与一些童话或神话联系在一起，因为“飞行与最直接、最本能的生理感受——独处、在天空中漂浮空、心脏和肌肉的收缩、精确和放纵、兴奋和宁静、高潮和坠落”联系在一起。
小王子[法]作者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美]凯瑟琳·伍兹英译黄宏中译本译林出版社2021-04-01
驯服不是权力关系的建立，而是一种主体间性。
《小王子》中最广为人知的一个概念是圣埃克苏佩里试图通过讲述小王子、玫瑰和狐狸的故事向读者传达的对“驯服”的理解。
黄之提到，法语中有三个词，分别是“apprivoiser”、“domestiquer”和“dompter”，都是驯服和驯养野生动物的意思，其中也包括“家”的形象。后两个词也有被人类驯服使用的意思，但第一个词没有这个意思。“这三个字在中文里都可以翻译成‘驯服’，很难用中文表达这三个字的细微差别。我希望‘驯服’这个词通过翻译逐渐变成一个多义词，”她说。
黄之之所以没有翻译成“驯化”，是因为除了玫瑰，小王子和沙漠中遇到的狐狸、变色龙等动物之间不存在“抚养”的问题，但他们之间还是建立了联系——我愿意接近你，你也愿意接近我——而且他们可能在某个时候很享受这种相互陪伴，从中体会到一种美。“为什么我还用‘驯服’呢？我觉得‘驯服’中的‘服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你愿意和这个人相处。你愿意接近他，其实是因为你愿意为他服务。”黄宏继续解释，“这件衣服必须是相互的——我为你服务，你也为我服务；我愿意为你妥协，你也愿意为我妥协；我愿和你一起看日落，看风吹过金色的麦浪。”
照片由圣埃克苏佩里出版社提供
不过，汉森提到，小王子的故事可能会让华人世界的读者对动词“驯服”有新的理解。“不管小王子是否还在我们心中，我们其实都应该学会以‘驯服’的方式与世界上每一个微小的个体建立关系。这不是一种权力关系，也不是一种压制或强制，而是一种主体间性，是彼此的驯服。即使对方是一个无生命的物体，通过‘驯服’这样的渠道，我们仍然可以意识到，花园里的五千朵玫瑰，每一朵都是不同的。事实上，没有两片叶子是完全相同的。由此看来，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才刚刚开始。”但是汉森说。
那么人在生活中是如何找到驯服的对象的呢？驯服的成立是基于双方的共同意志。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小王子离开后，花园里的五千朵玫瑰如何继续维持生命的意义，或者说过着平淡的生活？香港中文大学政治系教授周保松在理解《小王子》时进一步提出了“自我驯服”的概念。他认为，人本身既是主体又是客体，自我驯服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作需要善待和联结的客体。通过感受自己的身体，倾听自己的内心，珍惜自己的人格，“只有学会驯服自己，才能驯服他人和自己的人生事业。”
参考资料:
[美]詹姆斯·索特著，孔·雷亚译。光年。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6月。
周保松。对小王子的理解。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8年1月。
免责声明：本平台仅供信息发布交流之途，请谨慎判断信息真伪。如遇虚假诈骗信息，请立即举报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