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的天空

一大早，空陆军雷达总队某旅官兵调试设备，连续值班空天。焦一宝摄

空陆军雷达兵某旅旅长曹开福

夜幕降临，曹开复站在山顶，凝视着夜色空。

作为空军某雷达旅的旅长，曹开复对自己所站的那座山非常熟悉，仰望空的夜晚。

“春夏秋冬，山头的景色不一样，头顶的星星空也不一样。”这位长达30年军龄的雷达老兵早已习惯了这种凝视，他也习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这种凝视中“寻找不一样的风景”。

有敏锐的眼光，才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从某种意义上说，雷达兵的“风景”就闪现在不断刷新的屏幕上。

这是一个由精确数据组成的线条网络，这些线条相互连接，相互叠加。这些电磁波交织而成的电线和网，就是雷达兵守望祖国安全的“眼睛”。从黄海之滨到戈壁滩，再到雪域高原，曹开复和战友们的目光汇聚成无数只凝视天空的“眼睛空。

凝望天空空守望祖国。无论是人的眼睛，还是雷达的“眼睛”，曹开复都把这种注视当成一种锻炼。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一刻，曹开复和他的战友们经受的不仅仅是山顶的高冷，更是夜晚山脚下万家灯火的温暖。

“看那灯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那是父母妻儿的眼睛，是无数家乡父老的眼睛。”曹开复说:“我们在盯着天空，祖国在看着我们。”

要想成功，你长大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一路穿过堵车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来到空陆军雷达兵某旅官兵驻扎的山脚下，已经是元宵节的开始。

车子上了山路，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爬了一个又一个陡坡，最后我们来到了山顶。沿着山坡修建的雷达站营地和阵地逐渐出现在我们面前。

30年前，还是新兵的曹开复也是这样上山的。当时“我几乎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如今，曹开复已经“像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

路，越熟悉感觉越近，越陌生感觉越远。

这座30年前的山，对曹开复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是一个完全的距离。

曹开复有一口“东北腔”，但谁也没想到，他出生在江西省的鄱阳湖边。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除了头顶的蓝天，就是眼前的湖泊”。

高中毕业时，在县造船厂工作的父亲想让曹开福去造船厂工作。但曹开复一直记得母亲的话:“要想成功，长大后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那一年，一心想“走出去”的曹开复报名参军，拿到了空军的入伍通知书。

起程从军，曹开复第一次坐轮渡。看着船头犁着湖水，感受着湖面上的风拂过自己的脸庞，他兴奋不已，想象着未来的路可以像眼前这片水域一样越走越宽。

坐火车，倒汽车……7天后，到达东北某边防雷达站，站在山顶的曹开复，眼前一片雪白。

新训结束后，曹开复给家人写了一封信:“这里离家挺远的，我们的职责就是为祖国盯紧天空空。当我想念我的母亲时，我仰望蓝天。我的儿子和你看到同一片天空。”

虽然家书里充满了自豪，但漫长的北方冬天总是在考验着这个第一次出门的南方兵。家乡潮湿的空空气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北方。即使在地图上，他的家乡到雷达站的距离也可以用尺子量出来。曹开复还是感觉有一段真实的距离。

入职后，曹开复在雷达站做最苦的加油工。他的味蕾和胃逐渐适应了“白菜、土豆、萝卜”这“老三样”，手的皮肤每天都在摩擦，适应了涂油机洗衣粉的“杀伤力”。有时候任务紧急，他就没日没夜地“转”。睡个好觉是一种奢侈。

“雷达站的岗位看重技术，只有提高技能才能有好的前途，未来才能走得远。”老班长的“陈词滥调”在曹开复心中激起了无尽的热情。多年后，回顾自己的成长，曹开复常常觉得“有好的前途，走得远”是他人生的励志关键词。

两年后，曹开复再次走向遥远——他考上了曾经的空军事雷达学院。这一次，曹开复的心情很不一样:离开家的时候，只是一种纯粹的兴奋；这一次离开雷达站，兴奋中还有一种对未来的规划和期待。

那是在90年代，海湾战争爆发后不久。战争风格的转变，给曹开复和他的战友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大学三年，他利用假期去了高原和海岛，有机会见识了一些“同中有异”的雷达站。他对老师的话更感同身受:“山岛顶端有很多雷达站。雷达站连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守望祖国天空的天网空。”

军校毕业后，曹开复回到老部队，应聘了一个更偏远的雷达站。从此，他的人生从一座山跑到另一座山，直到成为一名雷达兵旅长。

30年的雷达生活，无数次用电磁波的“眼睛”凝视着祖国的天空空。在老母亲和老班长眼里，曹开复这个有为之人，对“距离”的理解越来越不一样了——

“很多时候，让你到达远方的不是离开，而是坚持。”

“当了雷达兵，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如果把曹开复的人生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第二部分是“只要能坚持”。

作为一名雷达老兵，曹开复这样评价自己的军旅生涯:“很简单，就是守好一个又一个山头。”

在曹开复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张雷达站址保护图。地图上，群山记录着他的青春。

30年前的那个夏天，在曹开复的记忆里，“每一分钟都是孤独的”。整座山寂静无声，不说话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至今，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跟着老兵喊山的情景:站在山顶，风呼啸，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面起伏的山头喊。

后来他越来越明白当时老兵对他说的话，“能叫出来的都不算什么”。

雷达兵的青春注定是孤独的。在山顶，可以看到城市的繁华；仰望蓝天，航班在头顶穿梭。对于曹开复和他的战友们来说，这种繁华和忙碌指日可待却遥不可及。

那一年，山下大雪，雷达站与外界“失联”数月，没有家人朋友的消息。曹开复习惯了每天晚上数星星空。也是在那个冬天，他学会了抽烟。

那年春节，曹开复坐在山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完一包烟，他站了起来，在脚下踩灭了一个烟头，向家乡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向那个位置走去...

曹开复的成长是雷达兵很多故事的缩影。在山上，他们成了男人和父亲。

曹开复的女儿出生于1994年。那天，曹开富作为值长，一刻也没有离开监控屏幕。换班回宿舍，站长告诉他家里来了四五个电话。正着急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妈妈的声音从几千公里外冲了过来:“你媳妇要生孩子了！”

那一刻，高兴至极的曹开复额头重重地撞在宿舍墙上，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刻，通过电波，相隔千里的两个“家”融为一体，与现在这位已为人父的雷达兵一起，定义了什么是坚持，什么是奉献，什么是责任。

“母站”是曹开复对雷达站的称呼。在曹开复所在的某雷达大队，10多个雷达站驻扎在山头上，也牢牢地驻扎在曹开复的脑海里。他们早已成为曹开复生命中最重要的坐标。每年大部分时间，他要么在自己的“家站”，要么在去家站的路上。

曹开复头上还有个疤。那个疤是他贴在山顶留下的印记。

那年冬天，雷达天线失灵了。再过一个小时，民航班机将降落在山下机场。拉肚子好几天的曹开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听到电脑上的铃声，时任雷达站站长的何本能地撑起身子，走到阵地上修理天线。

最后故障排除，飞机安全着陆。曹开复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脸上刺骨的清冷。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他摔倒了...从此，他的后脑勺永远留下了伤疤。

留着寸头的曹开复皮肤褐红色，眼角印着鱼鳞般的干纹，眼睛亮如细沙...事实上，如果你仔细观察曹开复身边的每一位战友，几乎都能在他们的脸上看到这层被岁月和山风打磨的“铜锈”。

这一年，曹开复在部队度过了他的50岁生日，这也是他当雷达兵的第30个年头。在小山上度过的众多生日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定格在他的记忆里——

1998年1月27日凌晨，上了夜班的曹开复摘下耳机，揉揉发麻的大腿，舔舔干涩的嘴唇，走出值班室。指导员杨涛拦住他，“站长，今天星期几？”

曹开复呆呆地看着他，杨桃乐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说，递给他三个煮鸡蛋，上面用红笔画着“喜气洋洋”的表情。曹开福吃了三个鸡蛋中的一个。他把剩下的两个鸡蛋放在宿舍，一直舍不得吃。

今天，当向记者描述那些“喜气洋洋”的煮鸡蛋时，曹开复的眼眶微微泛红:“坚持中有孤独，也有快乐，还有一些只有雷达兵才知道的味道。”

五十知天命。曹开复越来越觉得，为国坚守大山是他的使命和命运。

“当命运和时代紧密相连时，我们必须承担这一重任”

“报告旅长，我回来了！”下士明张飞站在旅长曹开福面前，昂首挺胸。

这一刻，曹开复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他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不愧是我带的兵！”

今年10月1日，国庆70周年阅兵，作为预警雷达方队的一员，雷达兵某旅下士张保障空陆军新一代预警系统骨干装备，驱车通过广场。

那一刻，是空陆军雷达兵难得的亮点。

那一刻，千里之外的曹开复目睹直播，热血沸腾，豪情满怀。

有人说，蓝天是空军队的舞台。而雷达兵总是默默坚守在这个舞台的一角。

2019年11月11日，人民空建军70周年。这一天，曹开复指着山北繁忙的雷达阵地说:“今晚，不仅我们在坚守，还有很多从南海之滨到西藏甘巴拉的战友，他们和我们一样，正睁大眼睛守护着祖国的天空空。”

曹开复的微信叫“视距”。“每次出现空情况，雷达兵都是第一个为祖国敲响警钟的人。”曹开复说，“雷达的探测视野有多远，雷达兵的思维就要延伸多远。”

当兵30年，雷达兵的生活似乎仍然与现代文明脱节。但在过去的30年里，雷达兵的装备随着世界科技的潮流有了飞跃。曹开复和他的战友们参与并见证了许多鲜为人知的重要时刻。

“没有人能脱离时代成长。”曹开复不止一次对身边的战友说:“我们很幸运，赶上了空军队加速转型发展的时代。当命运和时代紧密相连的时候，我们必须承担这个重担。”

承担责任，需要愿意坚守孤独，更需要超越自我的勇气和能力。

当年，曹开复新设雷达兵旅长。他刚上任时提出了“第一雷达旅”的口号，有人善意地提醒他“不要说那么多，给自己留点余地”。他说，“首先是军人追求的目标。只要我们以此为目标，坚持接力，我们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在《接近还是远离战争》一书中，曹开复用红线标注了这句话:“依靠战场感知技术，实施远程战略机动，可以保证参演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远程投送和快速部署。”

这几年，曹开复陪他在山上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除了旋转雷达天线，还有“硬核”军事书籍。

读完《长津湖血战》，联系部队实际，他对如何对抗严冬的挑战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战场的经验是先辈用鲜血换来的。

赢家的思维就是他正在读的书。在书的扉页上，曹开复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这一代人肩负着前所未有的使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努力赶超。”

这几年，曹开复忙得不亦乐乎。仅今年一年，他就带领部队参加了“红剑”等6项重大演训任务。他旅行了差不多半年，足迹遍及西北和东南。

指挥官的状态也是一支军队的状态。

如今网络上的“996”加班模式如火如荼。反观曹开复所在的雷达兵某旅，平均每天有上百人坚守岗位，执勤任务是“三班倒”“白加黑”。一有电话，他就上阵地，去值班室战备，这成了他和战友们生活的常态。

突破“视线”看未来，曹开复看到的不仅仅是差距，还有空陆军雷达兵的作用。在他看来，只有置身于世界的坐标系中，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能更加脚踏实地、冲锋在前，成长的每一步都更加值得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