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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羊对世界的观察

网友发布 2023-07-26 04:50 · 头闻号公司管理

它顺势往旁边看,是通身雪白的同胞兄弟或姐妹正被母亲舔舐。数月来,它们从同一个管道汲取营养,却不曾感觉到彼此存在。头转回,它看见一老头儿,一小男孩,在高兴地交谈。

“它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宁宁问。

“快的几分钟,慢的个把钟头。”爷爷说,“行了,上学去吧。”

01

北方冬天五点二十五分,漆黑毫无改善,有摩托车经过,照亮一段路。车上是个收羊的老头儿,见了小孩,常出其不意大喊一声,若是对方被吓到,他大笑。他只有这一招,因此后来他吓不到任何人,大家还学会了他喊的那句回语或阿拉伯语,原来是“你好”的意思。

这天宁宁和收羊老头儿互道了一声“你好”,望着摩托车消失的漫漫前路有心逃一天课,但一回头,回家的路也是漫漫,只得勇往直前。他惦记起家里刚出生的两头小绵羊:它们站起来了没?

小黑羊首先站了起来。爷爷见证了整个过程。第一次站立不过几秒时间,它在原地跌倒,扭动几下确定肉身的存在,又站起来,又跌倒,折腾七八回,向乳头走去。

宁宁进入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拿火钳子给炉子换煤球。宁宁夹煤球的技巧娴熟,班中无人能比,因此被班主任任命为班长。煤球换好,门卫大爷走进来。

“出去。”门卫说。

“为啥?”

“今天礼拜六。”

整个冬天,宁宁每隔几天就得像现在这样,站在院子里,虔诚仰望着天线杆子上的铝圈儿,小心翼翼转动,每旋转一点儿,朝屋里的爷爷喊:“真了么?”

“刚才还是小雪,你一转,成暴雪了。”爷爷说。

宁宁继续转动,终于,爷爷在里屋大喝一声:“别动了!”宁宁跑进去一看,电视里果然晴了天,不过偶尔会有灰色条条自上而下滚动,或者是武侠片演着演着,另一个台的主持人从左到右幽灵般晃过。好在宁宁家的电视只有两个台,一个山东电视台,一个齐鲁电视台,一旦串台,大不了两个频道一起看了。

然而这个刮大风的礼拜六下午,无论天线如何旋转,电视里全然被雪花占据,偶尔闪过一个人影儿,像是在玩躲猫猫。宁宁朝杆子踹了两脚,穿上面包服,穿越大半个村庄到顺儿家看他爸从南方带回来的卫星电视。

晚上离开时,宁宁看见顺儿家的晚饭是白菜羊肉馅儿的大包子。顺儿他妈妈把包子掰开吹了吹,给顺儿递过去,溢出的汤汁浸透一块包子皮,顺儿迫不及待在那个地方咬了一口。

宁宁想起自己的妈妈,已有三年没见到,她和爸爸在南方打工。在宁宁北方的故乡,普遍对南方人有一些偏见,对南方的印象也是江湖险恶之地,但越是江湖险恶,越有赚钱的机会。

宁宁的父母隔月给祖孙二人寄回生活费,爷爷亦定时给宁宁改善伙食,只是厨艺有限,改善伙食只一种野菜年粥,顾名思义,野菜加年粥,辅以粉条和腊肠,然后上锅蒸。爷爷从春天的田间回来,背筐里满当当都是野菜,他简单筛选两遍,在灶房洗净,装在篮子里沥水。

每次爷爷做野菜年粥,宁宁能吃一大碗,但这天晚上从顺儿家回来,他说:“我想吃包子。”

“等赶集给你捎来。”

“包子铺里的包子不好吃。”

“等你妈过年回来给你包。”

“她今年回家吗?”

“回。”

宁宁听了这话脱鞋上炕,从这头儿或蹦或滚或翻到那头儿,累了,就坐在老屋的门槛上,展开规模宏大又细节丰富的盼望。爷爷抱着柴火进进出出,说:“闪开点儿。”腊月二十九,爸妈如约而至,宁宁却只是羞涩地坐在炕沿。

得知儿子期末考试又考了倒数第一,宁宁妈努了努嘴说:“人家曲老师说得没错,全班范围内,只要宁宁想考倒数第二,没人敢考倒数第一。”

宁宁笑。爸爸说:“还有脸笑?”宁宁便收起笑脸,低头玩手指头。爷爷说如果一个人天生手指细长,说明是写字儿的手,手指粗短是掏粪的手,为什么自己手指纤细修长,成绩却很差呢?他瞅了爷爷一眼。

爷爷本想跟儿媳说抽空蒸笼包子,现在也不好意思提起,只是重复说道:“大过年的,这是干什么。”

转过年来,是三年级下学期,一个裹着绿色密目网的楼架子在学校北边平地而起,里面每天叮当乱响,吵得曲老师一节课要分几次讲完。每次被打断,他习惯性呷口茶水以浇熄心头怒火。后来一杯不够喝,拎着暖壶来上课。

傍晚放学,宁宁站在村子南北道上,大老远就瞧见爷爷手执长鞭,漫步在羊群后方。宁宁走近了,默默接过鞭子,赶羊进圈。小黑羊紧跟母羊身后,被宁宁抱起来暖手。近来母羊允许宁宁靠近它了,但会趴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稍有差池,暴跳起来。

觉察到指间的湿润,宁宁将羊放下,拔腿去跟爷爷汇报。爷爷刚巧提一桶掺了盐和土霉素的泔水走进羊圈。

“小黑羊又受伤了。”宁宁展示手指上的血迹。

这样的状况持续已久。因为与众不同的毛色,小黑羊在羊群中不是被这个后腿踢了,就是被那个用角顶了,血从不能染红它通身的黑色,除非滴到草上。母羊的办法是,作出低头俯冲的姿态,对恐怖分子形成震慑。一来母羊头上没有利器,二来这是一群羊对一只羊的恶毒,这种保护只能说聊胜于无。

“还站得稳。”爷爷打量着正跑向母羊的羊羔说,“没事。”

02

那个拔罐儿的讲座结束后,爷爷关上收音机,攥着灯绳问炕那头儿的宁宁:“关灯了,还去解个手吗?”

宁宁装作睡着,没吱声。自上礼拜的家长会结束后,他和爷爷说话不超过五句。这老头子打小孩儿,宁宁心想,不和他说话。

爷爷打宁宁,倒不是用拳脚,而是两根手指,捏孙子脸,一边扭一边晃悠。宁宁半边儿牙花子若隐若现,泪水在扭曲的脸上无处可去。

伙房小红人,这外号是爷爷听曲老师说的,近来宁宁的同学们都这么叫他。完小里的学生都来自附近几个村子,故不设学生食堂,那小伙房是为值班教师和门卫开设,由两个五十岁上下的村民打点。宁宁常去里面溜达,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了伙房第三个员工,大课间和放学的时候,帮着洗几棵大白菜,挑两桶水,往灶里添添柴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炖好了菜,老叔也让宁宁捎一份。这菜炖得比自家好,粉条多,油水大,还有鸭血或豆腐,丸子或蹄筋。

两个老叔喜欢宁宁不只因为他勤快,还因为宁宁说起来话来,有“大人范儿”,甚至说其中一位,和老婆拌了嘴这种事也向宁宁倾诉,当然,多是为了一个“逗”字。

“宁宁,你给我说说理,那娘们儿该不该收拾?”

“操,”宁宁脱口而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该收拾。”

谁知那天曲老师的课上,宁宁在课本上画小人儿,铅笔芯断了,削半天,一画又断了,这时刚好下课,他张口一句:“操。”

宁宁的同桌小声提醒道:“曲老师听见了。”宁宁猛地抬头。

小学生说脏话,会被认为是祖国的花朵受到腐蚀,作为园丁的曲老师悲痛万分,朝宁宁晃晃手腕示意他过去。

“你刚才说的啥?”曲老师问。

“没说啥。”宁宁低头站在教室门口,瞥见那双白底儿黑面儿的老布鞋正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地面。

“没说啥是说啥?”毫不意外,曲老师以左脚为支撑点右脚发力,蹶了他第一脚。脚力十分老到,宁宁不由自主向左前方挪了两步,曲老师为第二脚蹶得结实,亦调整角度。如此这般,曲老师原地转了一圈,蹶了宁宁六大脚。

之后宁宁被爷爷捏脸,也是因为这个脏字。曲老师的原话里,还有一句,“人家别的学生到学校是来上学的,你孙子是来忙饭的”,但爷爷并没有因为这个指责宁宁,伙房的大锅菜他老人家也吃了,味道确实不孬。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说脏话了!”

“跟谁学的?是不是跟伙房里的人?”

“不是不是,和串乡买切糕的老头儿学的。”

“好的学不来,脏话学得比谁都快!”曲老师接着对教室里所有人大喝:“以后谁再在班里说脏话,外面站一天!”

03

外面正刮着大南风,几棵柳树长发飘逸,犹如站在舞池中央。时间来到二〇〇五年夏天,和往年的初夏一样,宁宁翻越围墙,从上午七点前后的阳光里跳下来,在上课前间隙与伙伴们躲在树荫下,吃一毛钱一根的冰棍搭配“远征”牌手撕辣片。

“下学期的学费我们就不交了,”这天临近放学,宁宁妈妈站在教室门口说,“特地来跟您说一下。”

曲老师稳稳地端着他的大茶杯,从对方衣着判断她在外发达了,要送宁宁到大城市,便问:“宁宁转学去哪儿?”

“在家放几年羊,跟我去大城市打工。”

“你这位家长怎么回事?都什么时代了,让孩子辍学?”

“我问过宁宁了,他也不愿上了。年年成绩都是倒数的,上也没什么意思。”

“小学生的成绩算什么!”曲老师的大茶杯鲜见地微微晃动起来,“以后还会有很大变化的。是不是家里有困难?我可以帮宁宁申请助学金。”

“谢谢老师,没有,没有困难。”

曲老师把宁宁从教室里叫出来,说:“宁宁,课程耽误了不好补啊。你看,新教学楼都盖好了,暑假过后吧,大家就搬进去了。昨天我还到里面转了一圈儿,可亮堂啦。”

宁宁点点头,轻轻踢起一撮尘土,他看见尘土迅速弥漫至膝盖,而后落定。

“现在的教育讲究全面发展,”曲老师补充道,“我看宁宁除了成绩差点,德体美劳都很优秀啊,课本上画的小人儿,那真是栩栩如生,还有为班级的贡献各方面,也很大。”

“真谢谢你这番话曲老师,”妈妈牵起宁宁的手,“这样吧,如果宁宁想回,我立即送他回来。”

新的教学楼里有暖气片,当冬天又来时,大家不再需要夹煤球的人,越来越少地提起宁宁;宁宁也越来越少地记起学校,当每天结了冻的朝霞在他窗前裂开,他醒来,带领羊群穿越村子东边参差密集的屋舍,出没在西边的麦田、树林和沟渠,最终登上坡地,瞭望下一个水草丰茂的季节。

下午五点半,北方冬天已是昏沉欲睡,宁宁赶羊进圈,热水洗了洗脸,回屋看电视。一搜台,多收了三个频道,一个中央四,还有两个县级的电视台。奇怪的是,那两个县都属于遥远的安徽。宁宁问爷爷:“安徽的信号怎么这么强?”

“安徽那儿山高,天线杆子就高。”爷爷分析道。

其中一个县级电视台会在五点十分放一部名为《史努比的故事》的动画片,宁宁很喜欢看,遗憾的是放羊归来,剧集总已进行大半。当日曲老师通过羊群找到宁宁,他正用折断的树枝在地上描绘那条卡通狗的形象。曲老师笑眯眯地说:“越来越有水平了”。

此前,曲老师也去过宁宁家劝他返校,爷爷说自己做不了主,曲老师问谁能做主,老头儿说宁宁妈妈,但电话打过去,她又说和宁宁爸爸商量一下。这样辗转几次,曲老师丢下一句“没见过这样为人父母的”不再干涉此事。但他还是来了,老式大梁自行车的脚撑放下,和宁宁坐在河堤上。

宁宁神色慌张,站起来喊老师。曲老师吞吐着团团白雾——没抽烟,五十多岁的年纪,蹬了一路自行车累得,但他正在从口袋里摸出烟卷——示意宁宁坐下,用洋火点着抽了两口,缓缓说道:“你看你现在成绩不好,以后可说不准。很多名震世界的科学家,小时候学习都不好。”

“妈妈要我早一些出去挣钱。”

“挣钱?”曲老师解下围脖散热,“钱是挣不完的。你妈妈读过书吗?”

“她是个大学生,但不喜欢分配的工作,就辞了职。后来换过很多岗位,也创业,但她说自己做什么都差一步,不能恰到好处。”

“她现在做什么?还在南方?”

“没,已经下东北了。在一个林场上班,有时候也到爸爸的五金商店帮忙——老师你不要怪他们,是我学习不好,他们才失望的。”

“再失望也不该让你小学就辍学啊,字儿还没认全呢。”

“爸爸说学校外面照样可以学习。”

“你能学到什么呢?”

“把字儿认全。”

“明天你还来放羊吗?”

“来。”

“那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一些书来,都是我喜欢的,你放羊时可以看。”

缘于寒流和飞鸟的撞破,天空变成粗糙的画布,虽落日依然像块温暖的油彩抹在其中一角,但实质性的寒冷,具体到零下七摄氏度,已充分体现出现实主义的严肃。曲老师又把围脖裹上了。

“老师你冷吗?”宁宁问。

“有点儿。”

宁宁从洗得发白的卡其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老师你闪开点儿,我帮你取暖。”说着把打火机摁到一处枯草比较茂密的地方,在一团微弱的火光后,从中缓缓飘出炊烟的香味。

火苗不断向前燎扑。虽说一旦抵达裸露的土地或触及冰河,火就会自动熄灭,只在河堤上留下一处处黑色的斑块,但出于万无一失的考虑,宁宁习惯性跟踪着火苗,不自觉走过长长的河堤。曲老师站起来,跟远处的少年说再见。

“老师再见。”宁宁喊道,然后率领羊群向村子行进。那背影缩头缩脑像是在啜泣,但当他大步跨过融雪后留下的霖溃,又像很开心的样子。

如四年级一班全体师生所知,直到小学毕业宁宁也未复课,他做了村里的放羊少年。记忆里最后一次酣畅淋漓的奔跑,是一个万物欣荣的四月,羊群中第二只黑色的绵羊降生了,宁宁目睹了它在数次摔倒后终于四脚撑住大地。它的父亲也在一旁,腆着瘦长的脸,像是在微笑。曾几何时,它也是一头小黑羊,饱经忧患遍体鳞伤,不似如今一对大角螺旋而上,最终笔直刺向某处。

04

到宁宁十八,皮肤比小时候稍微白了点,脸圆了点,除此之外,面相没有太大变化。他的羊群总是分成两波,每波都是黑羊白羊混杂,最初颜色的对抗不复存在,或许是黑羊组织了反抗,或许白羊的内部政策发生动迁。但要是两群羊的距离持续拉开,宁宁就得凌空抽一鞭子,响声带来的恐惧远胜过它落下时的疼痛,群羊纷纷屁股夹紧,有不争气的,还要掉几个粪蛋儿出来。

晌午,爷爷在电扇下弓着看上去已不堪重负的腰,收看齐鲁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举杯仍是高度数老白干,糖拌西红柿下酒。自去年春天,他很少出门,大抵是因为伙计老宋得了脑血栓,拴住了舌头,从此不能说话,也不愿再下棋。要知道老宋年轻时就是个碎嘴子,中年后更甚。人们从他身上得到教训:人一生说多少话,总有个限度,正如手机里的话费,说太多,就得欠费停机。

“爷爷,我想离开村子了。和我一起长大的都出去了。”宁宁在爷爷对面坐下,撕开一袋冻成冰块的汽水。

“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我不去他们那里,我自己找落脚的地方。”宁宁说完用力吸光汽水里的糖,剩下无味的冰扔掉。

“去吧,改天我把羊全卖了,一部分给你当盘缠,另一部分留着给你娶媳妇。爷爷老了,也养不了它们了。”

是的,他老了,和他的村庄一块儿。这一代人忠心耿耿,无论运动,还是静止。再下一代已被霓虹和资本引诱,立志重金购置房产和公墓。

下午宁宁没去放羊,他捞起缸里泡着的西瓜装进编织袋,再背上那些书,六本海内外名著和一本汉语词典,走五里路去了隔壁村子曲老师家里。

曲老师退休后同样老了许多,不过对批发来的烟草叶子热爱有增无减,终日云里来,雾里去,加之头顶上一撮因稀疏总是迎风拂动的白发,跟个仙人似的。

临别,曲老师说:“我没什么要教你的了,有时间回来看望我。”

宁宁走到家门口,发现停了一辆摩托。这辆破摩托他再熟悉不过,特别是后座上绑着的那俩边缘磨得油光瓦亮的篮筐。进了门,却是个年轻人正和爷爷交谈,应该是收羊老头的后辈。宁宁看见爷爷满脸堆笑,年轻人一直摇头,原来现在行情不好,打春还是十二一斤,现在十块零五毛。

“十一,”爷爷说,“我让你带走俩。”

“大爷我知道你和我爹熟,所以才说了个十块零五毛。换别人,张口就是十块,你再啰嗦吧,涨五毛钱,那就成交了,你看我实实在在直接给你开高价,你还不知足——哟,这是你孙子?爷俩过日子不容易,再加两毛,不能再高了。”

“那就再等等吧。”

收羊的走了后,爷爷说:“这年轻的不厚道。咱等李家那个收羊的,是个上了岁数的,开价绝对比他高。”

“我手头的路费够了。”

“傻孩子,路费够了,到了外地吃饭住宿呢?出门在外盘缠一定要足。嗨,也怪我,这些年净吃药了。你再等等。”

“爷爷,我到了地方自己挣钱。我后天就出发,顺儿他爸开车到县城进货,正好捎着我,我从县城车站坐大巴到市里,再从市里坐火车直接到北京,方便得很。”

“我给你借钱去……不行,能借的都借了,这样吧,我宰只羊,直接小推车推着到集上卖!明天闳镇大集,我先去羊肉店打听打听羊肉多少钱,然后一斤里便宜五毛钱,也比卖活羊赚得多。你小时候我这么干过,就是麻烦点。”

“我去吧,爷爷你在家歇着。”

第二天宁宁起了个大早磨刀,磨好来到羊圈,迟疑间,爷爷拿着一根麻绳走过来,递给宁宁说:“藏背后,别让羊看见。”

“宰哪只?挑只老的?”

“不行,卖相不好,挑个中老年的吧。”

“中老年……”宁宁在羊圈里巡视一圈,“那只黑羊。”

“可以,那还是咱养的第一只黑羊哩。”

爷爷说话间,宁宁已推开羊圈的柴门。他撸起袖子弯着腰,双臂自然下垂和黑羊对峙几秒,然后右手缓缓伸向背后,脚尖蹬出去。

成功将绳扣套在羊脖子上之后,按计划本是任其奔蹿,绳子那头系在榆树上,所以它会被勒个半死。但宁宁顺手抓牢了那对弯曲的角。他想扳倒那牲口,不料刚抓稳,被羊扭头甩了个趔趄,同时黑羊也被彻底激怒,闷头朝宁宁刺去。

宁宁轻轻一躲,眼看着绳子绷紧,黑羊整个身体弹起来,摔落在地。群羊见此情形,纷纷挤到羊圈一角屁股朝外,第一次不再保持距离。

爷爷顺势压到黑羊身上,利落地把四只蹄子捆在一起。黑羊调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挣扎,犹如深陷沼泽中。当宁宁将浑身力气集中至右膝压住羊头,咩声低沉下来。爷爷喊:“剌它脖子!”

晨光下耀眼的刀子迅速对准了羊脖子上的脉搏。虽保持着下压的力道,但宁宁手腕晃得厉害,迟迟不敢再进行下一个动作。爷爷迎合着黑羊的挣扎一顿一顿地说:“宁宁你、再不动手、绳子就、开了!”宁宁听了两眼紧闭,后牙槽紧密咬合如同在心中燃起某种极度仇恨,刀刃缓缓移动起来。

“不够深,再剌一道。”爷爷说。

宁宁睁开眼睛,看见满手的血,愕然站起退到一边。爷爷也跟着站起来说:“你这样,它更难受。”说完退回老屋喝茶,留宁宁自个儿站在羊圈前,木然看着黑羊耷拉着血淋淋的脖子,四蹄并拢站起来。最后一次站立不过几秒时间,它在原地跌倒,扭动几下确定除肉身之外其它一切的存在,又站起来,又跌倒,折腾七八回,平复下来。

组织经营5:业务公司化的三个条件,为业务发展插上腾飞的翅膀

向大师学

随着业务单元数量的不断增加,公司业务架构上形成了事业部和业务单元的两级运营模式,事业部是由至少三个以上的业务单元构成,而对业务单元也同样保留其自由和活性,各种规模的独立业务单元都是存在的,不以大小论英雄,只要能够达成公司层面定制的业绩指标都会获得公司的尊重。在公司创新业务不断出现公司制的组织(成立子公司)以后,大的事业部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一方面业务规模足够大,已经可以和公司讲条件了,另一方面受到创新创业浪潮的鼓动,大的事业部也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和诉求。

这对公司来讲面临着新的考验,三位创始人坐到一起开始专门研究这一问题,大家都认为独立创业这件事是防不住的,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反过来放手鼓励,有的人就有创业的情怀,如果把这些人排挤出去,对公司和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损失,毕竟这些人在公司已经完成了历练和积累,形成了行业专业化能力和积累了行业资源,放他们出去创业是公司的一种重大人才流失,而不放他们出去创业,公司现有的激励政策已经充分释放,再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给到这些人。

最后,三位创始人一致决定,将具备条件的事业部率先完成公司化的升级改造,一是贸易业务保留在母公司,二是公司化的业务必须要有一定技术含量,三是保留控制权。

战略决策完成后,往下操作落地反而简单轻松了。由老宋跟几个大事业部的负责人进行沟通,商讨进行业务公司化的可能性,以及大家能接受的操作思路,几轮沟通下来,有的人不太愿意进一步独立,感觉保持现状挺好的,有的人持观望态度,认为自己对于开公司还做好准备,想等等看,有的人则是充满想法,看到了行业的很多机会,现有的业务不能满足业务发展的需要,如果公司不去做,他们准备自己独立出资做,但毕竟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更希望跟公司一起去做。

最后,还是由三位创始人做出决定,将三家收入规模超过三千万的事业部进行公司化改造,由公司和事业部管理层共同出资成立新的子公司。新公司可以保留3R公司字号,但3R公司股权必须保持绝对控股水平,即股权比例不少于65%,拥有对新公司的绝对话语权,新公司除了设立规范的治理结构,明确董事会和监事会以及经理层议事规则之外,3R公司进行财务直接管理,其余所有经营事项均由新公司管理层负责。

三家新公司在筹划过程中出现了系列问题,典型的四大问题如下。

一是新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都要求实缴资本,结果有一个事业部的管理团队说凑不够350万,能不能公司借款或者公司多缴一部分,最后公司做了一个折中的安排,就是可以由这批管理层人员选定一些内部业务骨干参与本轮股权认购,管理层人员可以是实名股东,业务骨干的出资由管理层德高望重的人做代持,这样解决了这个事业部认购股权资金不足的问题。

二是办公资源共享的问题,办公室人员认为既然已经独立成为子公司,公司就应该彻底的全部独立核算,不应该免费共享公司的公共办公资源,后来经过进一步的协商,新公司在找到合适办公室之前,与母公司合署办公,不再免费使用公司公共资源,而是按照使用面积,进行办公费用的分摊,每年以物业费等形式进行统一结算。

三是业务合同的签订问题,这也是问题最大的地方,原有事业部的合同都是以3R公司主体签署的,客户认的也是3R公司,新公司刚刚完成注册,虽然保留了3R公司字号,但是毕竟主体发生了变化,在案例经验方面明显不足,客户很难接受这种主体的变化,最后公司决定一步一步来,能用新主体签约的就用新主体签约,不能用新主体的则沿用母公司主体,内部按照原有方式进行核算和利益分配。

四是同业竞争的问题,这也是争议最多的地方,因为以往的事业部都是按照客户群管理的原则做了配置,客户分配规则按照公司统一配置,新公司成立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到处打劫客户了呢,公司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提早做了说明,新公司在原有业务上按照公司的统一部署进行统一的业务管理,新公司可以在各自能力范围内进行新业务机会的探索,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能跟母公司和其他子公司产生同业竞争,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母公司有权统一调整,甚至合并同类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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